申燃转脸看向旁边的树干，手背擦了下湿润的嘴唇，红着脸闷声道：“哪有你这样的。”他声音有些哑，嗓子也干渴得厉害，想要喝水却瞥见瓶子掉在旁边的地上，里面的水漏得只剩一点了。赵霁羽拿起来递给他，在他坐起身时帮他把裤子整理好，他靠在树干上休息，只喝了一口就把剩下的一点水递给赵霁羽。赵霁羽接过来喝，申燃趁他仰头时瞥了一眼他那里，正考虑着是不是要礼尚往来一下，就听他道：“差不多回去了。”申燃的气息还没平复下来，听完不禁愣了，迟疑道：“你不用……”牵起他的手，赵霁羽说：“现在什么都没有你会受伤，等回去了再慢慢补偿我。”申燃没想到他说的那种程度，不过还是面露难色：“不能在我家，我家隔音效果很差。”赵霁羽笑出了声，在申燃不满地看着自己时解释道：“我说的回去是指厦门，你想到哪去了？”申燃窘迫地收回视线，赵霁羽心情更好了，拉着他起来，两人一起往回走。来时的天空还很蓝，现在过去了不到一小时，天边的云海就被夕阳染红了。踩着地上枯黄的落叶，申燃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那道背影，再看看彼此牵在一起的手，心里有了不小的感慨。当年在这里胡来的是赵霁羽，现在却轮到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跟赵霁羽之间是不是真的有注定的缘分，才会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赵霁羽和他想到了一处去，回头见他在走神，便问道：“等等会不会轮到你摔倒了要我背你？”看了一眼刚落到山头的太阳，申燃也笑着说：“想什么呢，离天黑至少还有一个小时。”“早知道晚点再把你拐进来，”赵霁羽装出惋惜的模样，“到时候月黑风高，说不定能玩得更刺激。”想起刚才发生的事，申燃后知后觉有了点羞耻的情绪，低声道：“以后还是别这样了，这是在室外啊。”将他拉到怀里抱着，赵霁羽哄着他说：“其实我想象过很多场景。”“比如在我的车上，在山顶的野营帐篷里，在游艇的驾驶座上，甚至在马背上。”赵霁羽说得很慢，每说完一个场景就会停顿片刻，申燃被他带着不自觉地去想象，越想象就越觉得他荒唐，虽然好像是挺刺激的，但是最后还是克制着提醒他：“你收敛点，这么胡闹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怎么会被人发现？”赵霁羽接着蛊惑他，“而且我很收敛了，否则你现在就不会好好站着。”申燃闭了闭眼，还没完全退热的耳朵又涌上了热度，他把脸靠到赵霁羽肩膀上，妥协道：“别说了。”“好。”赵霁羽答应他，又抱了一会儿才放开。回到车里，赵霁羽从后箱拿了几瓶矿泉水，两人洗手洗脸，他还帮申燃把衣裤上的尘土都擦掉，整理得看不出异样了才回家。晚饭仍是文阿姨帮忙煮的，文阿姨的丈夫也过来一起吃，席间申燃怕赵霁羽会不适应，没想到这人跟文阿姨的丈夫也能聊几句，饭后他俩分别去洗澡，徐惠绢则把二楼的客房整理出来给赵霁羽住。等赵霁羽进屋休息后，她把申燃叫到自己屋里，母子俩坐下来谈了一会儿。申燃给徐惠绢测了血糖，在他收拾血糖仪的时候，徐惠绢提起了李葶的名字。这段时间徐惠绢一直没提过李葶，而申燃因为心思都在赵霁羽身上，竟然没发现这一点，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母亲早已知道自己和李葶分手的事了。村里不止他一个人在厦门读书，但是他的学校里没有同村的人，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李葶那件事闹太大，传得外校都有人知道了。见他垂着头不吭声，徐惠绢叹了叹气，握起他的手轻抚着掌心：“燃燃啊，你还年轻，有些事提前经历了也好。妈知道你心里难过，不过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姑娘在等你。”盯着母亲手背上的清晰的针孔印，申燃说不出一个字。徐惠绢在期盼他的下一个女朋友出现，可他已经在今天答应了赵霁羽在一起了。尽管他们的未来有很多时间，不必急于一时告诉家里，但他心里还是很堵。这种有了喜欢的人却只能藏着掖着，害怕被发现的心情原来这么难受，也让他觉得愧对赵霁羽。就是因为性别的原因，他不能跟母亲介绍喜欢的人就在隔壁房间里，这对赵霁羽来说一点也不公平，可他更不能因为冲动就坦白一切。酸楚的感觉像一股麻绳紧紧拧着心口，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将情绪压下去，再抬起头时微笑着对徐惠绢说：“妈，我没事了，现在我只想好好读书，其他的等以后工作了再说吧。”徐惠绢欣慰地点着头：“我儿子长得这么好看，又会读书又很懂事，妈从不担心你找不到对象。”申燃被夸得不好意思地笑了，徐惠绢也笑着说：“其实你想不想继续读研？想的话妈绝对支持你。”关于这件事申燃一直犹豫不定，徐惠绢道：“咱们村到现在还没出过研究生，你每年又都拿奖学金，如果要接着读妈肯定支持，哪怕你以后要读博士妈都觉得没问题。”“咱们家有个店，妈也不需要你照顾，更不用你替我考虑以后搬出去的事。”徐惠绢看了看屋子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墙壁上挂着的亡夫遗像上，“这里有你文阿姨还有其他关系不错的邻居，这个家也是我和你爸住了一辈子的，妈还真舍不得离开。”申燃随着徐惠绢一起望向那张遗像，父亲深邃的眉眼温柔地看着他们母子，嘴角那一缕笑容仍是他记忆中熟悉的模样。吸了吸鼻子，徐惠绢转过来笑着看他：“好了，明天你和小赵一大早就要走了，赶紧回屋去睡吧。”申燃抽了张纸巾给母亲擦拭眼角，等母亲上床了才回到自己房间里。进屋前他看了一眼隔壁紧闭的客房门，洗漱完躺下时发现赵霁羽给他发了微信。【想你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看得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看了下发送时间是十几分钟前，他打字回道：【床会不会太硬了？】赵霁羽秒回他：【抱不到你就觉得很硬】嘴角的笑容收不住，申燃脑补着赵霁羽说这话的语气，继续打字：【别胡说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开车】【你妈找你聊了什么？】【问我想不想考研】【你的成绩很好，不读真的很可惜】【那你呢？决定继续读了？】【我们一起读好不好？】这次赵霁羽发完消息，申燃沉默了很久都没回复，他在黑暗中盯着门缝的方向，忍了又忍才忍住了过去找赵霁羽的冲动。【明天再说吧，晚安】放下手机，他闭上了眼睛。燃燃喜欢回到学校时，郑明今已经在大南门等他们了。申燃从副驾下来，郑明今看着赵霁羽倒车离开，问道：“他现在去哪？”“他要回家一趟。”即便郑明今是知情人，申燃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他用指关节揉了下鼻尖，回头看着校门内正陆续出来吃午饭的学生们，有好几个人的视线都落在他和赵霁羽那辆车之间。赵霁羽那台过百万的卡宴没有办理入校手续，但是有不少学生认得他的车，申燃则是因为前阵子李葶闹出的风波。如今他已经跟赵霁羽在一起了，总觉得今天看过来的眼神好像比平时更多。郑明今的背包上挂着一顶棒球帽，他拿过来戴上，道：“找个地方吃饭吧。”郑明今也有一肚子话想问他，两人找了家韩餐店，点了两份石锅拌饭套餐。在角落的座位坐下后，郑明今低声问起这几天的事。申燃看着旁边的落地玻璃窗，外头艳阳高照，树影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凉，如今已是九月中旬了，气温不如七八月那么热，看着那些摇晃的枝叶，他的思绪有些飘远了。原来不知不觉，夏天已经要过去了。想到回来的路上，他和赵霁羽在服务区没人的角落里偷偷接吻，他不禁压低帽檐，手下意识地挡了一下嘴角。他的嘴唇又被赵霁羽亲得有点肿，但愿郑明今看不出来。郑明今的确没发现他嘴唇的异样，只看到他又是走神又是傻笑的样子，于是抱着双臂靠到椅背上叹气。申燃听到了，抬起脸看过来，正对上郑明今无奈的眼神。清了清嗓子，申燃正色道：“你刚才说了什么？”郑明今已经不想计较他这个坠入爱河的模样了，又靠回桌前问了一遍，申燃也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他想让郑明今转变对赵霁羽的印象，因而将赵霁羽是怎么陪徐惠绢做检查的说得很仔细，郑明今即便听不出来，也从他的表情里看得出他的想法。前段时间他压力很大，郑明今几乎没在他脸上见到过笑容，这次回来整个人却轻松了不少。个中原因，郑明今即便不问也知道。石锅拌饭端上来后，两人各自拌着碗里的，郑明今尝了一口饭才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妈？”“先不说了，”申燃也吃了一口，“我跟他说好了，都先瞒着家里，等以后毕业了再考虑。”“也对，”郑明今认同道，“你俩至少要有一定经济实力了再谈这些。”申燃点了点头，郑明今又说：“我这个周末要去香港两天，跟杨昕一起。”“去港大？”“嗯，提前先去转转，我跟她的资料都准备好了。”暑假的时候郑明今就提过，他和杨昕都准备考港大的研究生，这话题让申燃想到了今天在路上，赵霁羽又问了他对于考研的决定。即便那人用着征询的语气，申燃也能感觉到他真的很希望自己能继续读。就像郑明今总说读完本科就找工作很可惜一样，他们两个和徐惠绢都是在真心为他考虑。而且走到了这一步，他心里的天平已经完全倾斜了，他也很想读下去。毕竟历史系只有本科的话学历是不太够。喝了一口冰红茶，他抬头看着郑明今：“我也准备继续考研，下午要去找老师。”郑明今停住了咀嚼的动作，惊讶地看着他：“怎么突然改主意了？”申燃说：“觉得你们说得对。”“我们？”郑明今撇了撇嘴，“是赵霁羽说了你才听得进去吧。”申燃想解释一下，才说一句就被手机来电打断了，看了一眼屏幕，他笑着接起，听到电话那头的人问他吃了没。“在吃，”申燃看着碗里的五花肉，低声问道，“你呢？”“我刚到家，老吴在煮面。”赵霁羽在衣帽间里拿衣服，“等等要去我爷爷那一趟，下午可能去不了学校，晚上我过去找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