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宁和喻红兵两人来到红石村的时候，杨永贵和崔向前已经在村委会等着了。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中年汉子，是红石村的驻村干部。“待会先谈，如果崔老二能把罚款给交了，那就万事大吉。如果还是不肯交，就把他们家猪圈里养的那头猪给捆回去。”听完喻红兵这话，梁宁的眼珠子惊得差点没掉下来。“还是先谈撒，不是来了大学生哦，那就让大学生去谈嘛，口才好，搞不好一下子就谈拢了咧。”对于牵猪这事，崔支书好像也不大愿意。“待会小梁先和他们谈，我会盯着崔老二，怕他有什么过激行为。你们三个做好牵猪的准备，要速战速决，谈不好就立刻动手把猪牵走。等其他社员来了，恐怕就不好搞了。”杨永贵在安排好了每个人的任务之后，五个人就在崔支书的带领下，朝着崔老二家走去。“崔老二，我说你们家的罚款该交了吧？都拖了大半年了。”“杨乡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四个娃娃都要吃饭，家里就这么一点地，饭都快吃不上了，你叫我们拿啥子交罚款撒。”“这个……崔老二是吧，我是镇里计生办的，我叫梁宁……”“我管你叫啥子，你叫啥子都不好使，老子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你拿去撒！”这个崔老二，对待梁宁这个脸生的小娃娃，可就没那么客气了。梁宁此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满脑子就是“牵猪”这个词。眼见这个崔老二明显是不肯合作，梁宁撒腿就往喻红兵他们所站猪圈的方向跑去。边跑嘴里还边喊：“把猪给捆上！”他这么一跑一喊，把喻红兵他们几个，都给搞得愣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崔老二，他顺手操起架在墙上的一根扁担，追着梁宁就要动手，嘴里还大声喊着：“我打死你个龟儿子，你是干部还是强盗哦，居然还跑到我家里来抢猪哦！”他这么一闹，周边几乎人家听到动静，也都赶了过来。见到是村里和镇里的干部，知道又是来催收罚款的。整个村几乎家家户户都被罚过款，此时同仇敌忾地围了上来。支书崔向前见状立刻上前阻止，喻红兵等人也知道，今天肯定又是无功而返。正当他们准备先回去再说，这时候梁宁突然又一次蹦了出来。“我是镇里计生办的……我叫梁宁……大家听我说……”话还没说完，背上就挨了崔老二的一扁担，虽说力道并不算大，却也打得梁宁眼冒金星，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杨永贵见崔老二真的动手，也是双目圆瞪，怒喝一声：“我看你们是反了天了，连镇上的干部也敢打！”他这么一呵斥，崔老二顿时也清醒了不少。他拿着扁担的手垂了下来，站在原地喘着粗气：“是他要牵走我的猪，我才动手的，怪不上我。”“超生罚款这是政策，也是制度。不是我们不通人情，既然你做错了，那你就必须要接受处罚。要不然要法律有什么用，要制度又有什么用。你拖得了今天，拖得了明天，我想问问你，你能够一直拖下去吗？”梁宁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今天是我梁宁，接下来可能会是张宁，王宁。你们家可以来一个打一个吗？如果你们真的认为，靠打人能解决问题的话，那就请你们继续动手吧。”说这番话的时候，梁宁身上，透着一种隐约的官威。虽然说还不是很成气候，可确实是将这帮社员们给唬住了。站在一旁的杨永贵和喻红兵等人，也被他这种正义凛然的气场给镇得心中一跳：果然是年纪轻轻，就当过实职副乡长的人。也不愧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这说话的气场和份量，就是和土生土长的本地干部有着天壤之别。见周围的社员们稍微有些缓了下来，梁宁也将语气一转：“乡亲们，政策就是政策。那是一点也马虎不得，你们自己想想，为什么要超生？说到底那还是我们太穷，杨乡长也和我说过，在村里家里没个男娃娃，以后的农活重活都没人干。要想彻底改变这种观念，不是靠用嘴来说。政策宣讲一百遍，我们还是穷。要把力气、心思都花在，怎么样能让我们致富这个点上。”穷怕了，真的是穷怕了。祖祖辈辈都窝在这个穷沟沟里，当大家听到梁宁说到“致富”这个词，所有人的眼睛里都有了光。可惜这道光停留的时间很短暂，就在梁宁自己都以为刚才说的那番话，已经奏效的时候，喻红兵猛地拉了他一把，五个人飞一般向着来时的路跑去。几乎就在同时，众人拾起地上的碎石，黄土块朝着几人身后砸了过来：“我去你家大爷的，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还在这里耍嘴皮子嘞……”梁宁是懵懵懂懂地跟着几个人朝前跑，不过此时的他心里想的却是：“杨永贵不是这几个人之中年纪最大的吗？还当过乡长，怎么跑起来一点也不含糊，竟然跑在了最前面……”几人一口气跑出了一里多地，才渐渐放慢脚步。这时候梁宁不解地问道：“崔支书，刚才你明明也看到了，他们都已经快听进去我说的话了，为啥突然又翻脸了？”“听进去个屁！他们十几个人加一块儿，都认不到十个大字。你个小娃娃说的是什么，别说是他们嘞，就连我这个当支书的，都还没搞明白。只知道你讲的是大道理哦。”“你跟他们讲致富的道理，不如把钱摆在他们的面前更管用。你刚才讲的那些个话哦，对他们来说没用。他们眼睛里看到的，耳朵里听见的，就是交不出罚款，我们就要牵走他们家的猪。”喻红兵说完之后又怕打击梁宁，接着补充了一句：“你也不用太急，慢慢的你就会了解他们。再说相互了解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哈。等相互都熟悉、了解了，工作会好做一些的。”说完还在梁宁的肩上拍了拍，以示鼓励。：（）宦海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