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找我要钱的?”云裳的眼神在周虹身上绕了一圈,这才发现她的穿着打扮算不上体面,“当年你从罗芙那得了一百两银子,再加上你手里那么多个姑娘,足够你衣食无忧半辈子,这才几年过去,就花光了?”
周虹开门见山:“那我就直说了,那点银两都被我家那口子赌光了,家里还好几张嘴等着吃饭,怎么说我都救了你一命,你现在攀上了高枝,接济你的恩人一点不过分吧?”
周虹见她不说话,得寸进尺地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她面前晃了晃,“两百两,就两百两,只要你给我两百两银子,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如何?”
“痴心妄想。”云裳冷笑,“你真是想钱想疯了,当年若非因着我姿色尚可,能卖个好价钱,你也不会把我捡走,该给的都在罗芙那一百两银子里,其余的多说无益。”
“如今你连春坊都盘下来了,区区两百两算不上什么,你若是不给,我就整日缠着你,搅得你不得安宁。”周虹丑陋的嘴脸一览无遗,可她并不觉得羞臊,嗓门反而越发大了。
“就算两百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也不会漏一分一毫到你手上。”
周虹听到这番话,脸色变得难看:“你要是不想自个掏这钱,就找王爷要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跟他开个口撒个娇,他能不给你钱?”
“我与王爷关系平平,开不来这金口。”
“哎哟哟现在会避嫌了,难怪当初那么多富户乡绅要纳了你你都看不上,原来是心比天高,直奔着王孙贵胄去的。”周虹笑得花枝乱颤,转而又阴下脸,“死丫头,老娘好歹把你养到十三岁,还不如养条畜生,恩将仇报!你若不给钱,老娘就把你的的事情都抖落出去。。。。。。”
云裳不耐烦地错身而过,懒得与她周旋,只留下一句,“你尽管去试看看。”
周虹气得跳脚,疯了一样地对着云裳的背影破口大骂,直到人影都瞧不见了,才愤愤地住口。
日头西坠时分,周虹踩着满地的枯枝烂叶推开破败的木门。
门板上粘着的画像早褪了色,张屠正就着咸豆喝烧刀子,脚边躺着三四个空酒坛。
“钱呢?没讨来?”酒气混着腌臜的汗味扑面而来,张屠眉压眼一脸凶相,上下一扫这娘们的神色就猜到了,“废物,连个女娃子都搞不定!”
“女娃子?说得倒是容易,她如今能耐大了,攀上了汝阴王,还把罗芙从春坊赶了出去,本事不小,哪能像小时候任我们捏扁搓圆?”周虹把空荷包甩在瘸腿方桌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桌上的陶碗大口喝水。
第一口还没咽下,豁口的粗瓷碗擦着耳根飞过,在身后的土墙上炸开,碎片丁零当啷落了一地。
张屠赤着膀子站起来,腰间柴刀撞得桌角哐当响,他粗粝的手掌掐住周虹的脖颈,“没有钱,赌坊过两日就要剁老子的手!你给老子想办法筹钱去!”
“你自个欠的钱,你自个咋不去凑?”周虹梗着脖子怒道。
张屠抹去一脸的唾沫星子,露出一口黄牙,“好你个臭婊子,这么跟老子说话?凑钱很难吗?不行你再去拐两个女娃子卖到平康里去。”
“你以为都和那白眼狼似的能卖出一百两银子,大多也只能卖个十两,哪够还你那赌债?”
“一个不够就卖十个,十个不够就卖一百个!老子瞧那城南刘铁匠的闺女就颇有几分姿色,拐来也能卖个好价钱。”
周虹推了他一把,嗓门也大起来,“官府近来抓得严,把人娃子拐走得蹲十年牢子,要去拐你自个去,老娘还没享福,不去。”
话未说完便被揪着头发往水缸上撞,拳脚雨点似的落下来,“你说不去就不去?老子被转运楼剁掉一根指头,回来就剁你一根指头,你自己看着办。”
周虹蜷在柴堆里护住头脸,不敢吭声了,她知道这个死鬼是真的会说到做到,再激怒他,只怕又得被打得三天下不来床。
她身上这件褪色的红绸衫还是当年张屠为哄她欢心去城里买的,那时的他指天指地说此生定不负她,结果婚后不到一年,他就开始拳脚相向,吃喝嫖赌样样都沾,让她想尽办法来还赌债。
幸好老天爷长眼,竟然让她在巷子里捡到落难的李家小姐,生得还是仙姿佚貌,她养在家中调教几年卖给了春坊,捞了一大笔钱。
白花花的银两啊,周虹和张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两,于是鬼迷心窍,开始到处拐容色上等的女娃卖到窑子,日子慢慢好过起来。
可是好景不长,官府开始严抓严打拐卖女童,但凡抓到了就是十年大牢,周虹只好暂时收手。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赚钱的法子少了,可从张屠手缝中漏出去的银两却越来越多,周虹挨的打也越来越狠。
周虹伸手抚平这血污混着草屑的红绸衫上的褶皱,轻声道:“我明日去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