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梧桐叶簌簌作响，祁梦蝶将情报站配发的黄铜发夹别在鬓边。
发夹第三道凹槽里藏着显影药粉，这是周云帆昨夜在训练场红粘土脚印旁留下的暗号。
中央饭店的法式旋转门前，陈叔的灰呢礼帽檐压得极低。
当他的怀表链第三次擦过黄铜门把手时，祁梦蝶注意到两点钟方向报童的帆布包开口角度异常——那里面本该露出的《中央日报》此刻正以17度倾斜压在牛皮纸下。
"劳驾借过。"她侧身避开擦肩而过的黄包车夫，青石板上的车辙印深浅不一，左侧轮轴明显承重异常。
指尖拂过旗袍盘扣时，药粉已悄然沾在第三颗鎏金纽襻上，这是约定好的危险信号。
陈叔的咳嗽声带着苏州评弹特有的转音，当他用怀表链敲击大理石门柱时，祁梦蝶的睫毛以《夜上海》的节拍颤动。
突然，二楼临街窗口的鸢尾花盆挪动了三寸——那是敌特组织"夜枭"的监视暗号。
"小姐的珍珠耳坠真别致。"祁梦蝶旋身走进临街旗袍店，镜面墙倒映出街角香烟摊主正在调整礼帽角度。
她记得半小时前那顶帽子明明朝东南方倾斜，此刻却端正得如同新烫的军装折痕。
试衣间的天鹅绒帘幕落下瞬间，祁梦蝶将情报胶卷塞进备用的玳瑁发梳齿缝。
窗外飘来栀子花香混着汽车尾气，她突然想起陈叔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三年前南京站遇袭时，档案照片里那只戴着翡翠戒指的手正在燃烧。
当祁梦蝶穿着赭红色新式旗袍现身时，街对面的钟表店橱窗倒影突然碎裂成无数光斑。
她数着玻璃碎片坠落的速度，在第七片接触地面时快步拐进洋装店后巷。
这里晾晒的十二件白衬衫构成完美视觉屏障，第三件袖口的墨水渍正是周云帆留下的撤退标记。
大华咖啡馆的留声机流淌着《何日君再来》，祁梦蝶的银匙在咖啡杯沿敲出摩斯密码。
当穿香云纱的服务生递上柠檬塔时，她突然注意到对方右手虎口的茧子位置异常——这不该是端盘子形成的痕迹，倒像是长期握枪的证明。
"劳驾续杯。"周云帆的皮鞋尖轻点她座椅横档，节奏对应着三天前满洲铁路爆破案的爆炸时间差。
他翻阅《申报》时，报纸边缘的油墨在特定角度下显露出哈尔滨钟表店的暗语坐标。
祁梦蝶端起骨瓷杯时，瞥见自己倒映在银质糖罐上的面容微微扭曲。
这个角度恰好能捕捉到角落雅座里王秘书的珍珠耳坠——那颗南洋珠的光泽与三年前失窃的外交密函火漆印如出一辙。
玻璃橱窗外，卖花女童篮中的白玫瑰突然全部转向东方。
祁梦蝶的指甲轻轻刮过桌布暗纹，那里用特殊药水绘制的城防图正随着体温逐渐显现。
当周云帆的怀表发出整点报时声时，她听见王秘书的高跟鞋跟传来微型照相机的机械轻响。
月光漫过咖啡馆的拼花地砖，祁梦蝶在账本上签下"白小姐"的花体字。
最后一笔的墨痕延伸出与陈叔怀表链相同的螺旋纹路，这将在两小时后显影为真正的加密指令。
而此刻留在王秘书监视镜头里的，不过是她提前准备好的《红楼梦》诗词摘抄。
大华咖啡馆的留声机突然卡顿，祁梦蝶的银匙在第三下轻叩杯沿时微微发颤。
她数着王秘书旗袍开衩处露出的丝袜纹理——左侧第三道罗纹比右侧多出半毫米，这是三天前百货公司新到的法国货绝不可能出现的瑕疵。
“柠檬塔要配锡兰红茶才熨帖。”王秘书涂着丹蔻的指尖划过桌布暗纹，祁梦蝶嗅到她袖口飘来的雪松香里混着显影药水特有的苦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