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大,但在恬静雅致的店铺里响起,好似往平静水面扔下一个石子,引得几个人频频回头。
“哦哦,不好意思。”
关纤云抱歉一笑,拎着衣裙走到说话那人跟前问道,“请问,你们这儿卖浣花锦吗?”
两人之间隔着各色布料,她只能看见那女子的剪影,在熏香烟雾中影影绰绰。
话音刚落,一把红木裁衣尺拨开层叠薄纱,露出一张眼波流转的媚脸,朝她上下打量道,“两百文一匹,你要买吗,小妹妹?”
关纤云一听顿时哑了火,却还是心有不甘地想同她讲价,“两百文?不能再便宜点吗。”
“便宜点?”女子用裁尺掩嘴,笑得几分轻浮。
“全临安府只有锦绣阁卖这种布料,我就算是把价格翻个倍,照样有的是人买账。”
关纤云还想再挣扎一下,而那女子轻哼一声撂下布料,冷言道,“锦绣阁不卖麻衣粗布,小娘子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俨然是下了逐客令。
她被说的一时语塞,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人家做生意,只得轻手轻脚绕过那些细纱走出了门。
出来时已是气得咬牙切齿,抬头看那金字招牌暗啐道,“呸!什么样的纱裙本小姐没穿过,用得着你在这儿摆阔。”
可话是这么说,不服输的倔脾气又从心底涌了上来,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买一匹浣花锦。
“你说我买不起,我还偏要买给你看!”
她气冲冲拨开人群朝自家小摊走去,却见不远处一个骑着马的红袍官员在傅元面前缓缓勒住缰绳,正居高临下同他讲话。
豆花婶子隔着人群看到她,忙朝她挤眉弄眼。
关纤云暗道不妙,大步流星跑到傅元身旁,双臂一展把他护在身后道,“官人可是来查文书的?我家夫君不懂事儿,没冲撞到您吧。”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黄麻纸,满脸笑容地递到马上。
那官人不吭声,接过文书只扫一眼,视线便直直落在傅元脸上,神色晦暗看不出情绪。
关纤云疑心这又是傅元的老仇家,生怕他当街发火,便踮起脚遮挡他的视线,“官人还有什么事吗,我们打算收摊回家了……”
官人闻言瞥她一眼,这才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松开缰绳朝里街走远。
文书晃悠悠飘落在脚边。
关纤云心跳如擂,额间渗出一层冷汗,直到那抹高马红袍的身影隐入人潮,顿时浑身泄了力一般瘫坐在地上。
傅元眉头微皱,语气不悦道,“娘子,刚才那个人为什么一直看我啊?”
“你问我?你问我?!”
关纤云心里来火,站起身手指傅元鼻尖,眼眶通红道,“还不是因为你惹了太多人,这下把我也给拖累了!”
傅元忽地被劈头盖脸骂下来,心下也泛起酸涩委屈,竟把脸一别闷声道,“我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娘子若是嫌我烦,我以后就不来了。”
“呵,你还委屈上了?”关纤云怒火中烧,脑海一片空白,伤人话便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你是个傻子,我愿意嫁给你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少不知足了!”
话音未落,街上熙攘游人突然安静下来,很识相地绕过她们。
关纤云只能听见自己的沉重呼吸声从肺腑传来,而傅元眸子氤氲,破碎如受伤小兽。
“娘子,你一直是这么想的吗,我是你的累赘吗?”
关纤云自知说了重话,可长久积压在心上的情绪如火山般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