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关家诚惶诚恐的注视中上了马车,傅子衍打马勒绳,朝关六山缓声道,“少卿不必自责,长兄身上旧疾一遇阴雨天就犯,回去喝过药就无碍了。”
关六山面上一热,“今日之事的确是府上招待不周,改日必当亲自登门拜访。”
傅子衍也再不多说,抱拳道一句“告辞”,便调转马头离开巷子。
马车在东直街的青石板路上疾驰,溅起千层水花。
傅元一头栽倒在关纤云膝上,眉头紧皱,鬓边青丝还滴着水,冰的心口发颤。
关纤云摸着他额头,不似早上那般滚烫,反倒如腊月寒冰一般透出丝丝冷气,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
她心里怀疚,若不是自己非要着急回门,明明看出端倪却置若罔闻,傅元的病也不至于严重到这般地步。
这么想着,一双柔荑细手覆上他的手,轻轻揉搓指尖,想把体温渡给他一点。
“还冷吗?”
傅元睫毛微颤,摇摇头,“不碍事,娘子不要担心……”
一个傻子,得了病一声不吭就罢了,反倒还安慰起她来。关纤云失笑,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疼就说出来,硬撑着有什么用。”
傅元闻言,这才有些委屈地在她怀里蹭蹭,小虎牙忽隐忽现,“我怕娘子嫌我麻烦,不要我了。”说着竟红了眼眶,睫毛沾水低垂。
“你想多了,我不会……”
承诺的话卡在喉咙里,她转过脸,有意避开那道灼热视线。
要不要的,从来都由不得她。
马车停在国公府时,绵延整个日夜的春雨终于停了,一弯新月挂上树梢。
傅元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郎中给他把完脉,把关纤云拉到一边,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再让他受寒,否则会有性命之虞。
关纤云听得仔细,忙接过药包让下人去煮药,自己则送走郎中,站在桃花树下发呆。
绣鞋碾碎落红,她攥着香囊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怔怔垂在身侧,掌心已是被指甲掐出血痕。
稍顷后下人送来药汤,她接过去,端进屋里,傅元正靠着墙想站起身子,看向她的眸色迟滞无神。
“快坐下,郎中说你不能再受风寒了,这几天就安生在榻上待着吧。”
她端着药碗走到床前,苦味儿扑鼻,傅元皱紧眉头往后缩了缩,锦被把自己裹成蚕蛹,“娘子,我不想喝。”
样子倒真像个耍赖的五岁孩童。
“不行,赶紧喝,凉了又得给你重新熬。”
关纤云啧了一声,端着药碗的手凑近几分,神色不耐道,“快点,你不喝我走了。”说着还做出一副要转身离开的模样。
傅元闻言忙拽住她的衣角,哑声唤道,“我喝我喝,娘子你别不要我……”
说罢接过碗,捏紧鼻子把药一口气灌进去,喉结滚动,样子颇像个视死如归的将士。
一碗药下肚,整张脸已经被苦得皱成一团宣纸,砸舌道,“娘子,我想吃蜜饯……”
“蜜饯?大晚上的我上哪儿给你弄蜜饯?”
关纤云扶额,发觉这世子脑袋虽然坏了,娇生惯养的毛病竟是不曾忘。
可嘴上虽然嫌麻烦,终究是没忍心拒绝他,收拾起碗碟闷声道,“等着,我去厨房找找有没有。”
一路摸黑绕路来到厨房,找了许久才从壁柜顶上找到半包拆封过的杏脯,她踮脚去够,还不小心蹭了一袖子锅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