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年少时在父亲书房里看见的话。
她有冷眼旁观的过错,却没有普度百姓的功劳,她善恶相倾,报应到了孩子身上。
顾承风纵有千般爱她,也改变不了他做错了事,她再不做些事,只会万劫不复。
可虞晚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她甚至不知道那些大门派的门朝哪开。
顾家二公子突发癔症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镇子。
顾家如此名望,无人会信二公子得了疯病,顾府依旧门庭若市。
他们说真正得了疯病的是虞晚,否则怎会出言污蔑自家十全十美的夫君?
直到这疯病开始传开,千昼镇的人才慌了神,原本灯火璀璨的地方短短几日便成为一片炼狱。
不断有人变成怪物,杀死自己的家人后又走向消亡,连顾家人都不例外,可顾家上下能以这样怪异的姿态长久地活着,何其讽刺。
那光芒万丈的高楼塌了。
被拘在顾府许久的虞晚再见到顾乘风已是五日后,那时整个镇子已找不出几个活人,她每夜都会在惨叫声中入睡。
而原本霁月清风的公子已面色发青,眼眸猩红,变成了半鬼不鬼的模样。
他再辨不出自己的发妻,在深夜里砸碎了虞晚的房门,便要将缩在角落里的母女死于自己的利爪下。
绝望之下虞晚只想起顾沉舟曾经与自己说的话,将那半块玉佩横在夫君面前,将女儿抱紧。
已然变成怪物的顾承风竟真的愣在原地,浑浊的眼眸与含泪的眼睛撞在一起,他后退一步缓缓开口:「虞……姑娘?」
小朋友最是敏感,只看一眼便躲进娘亲怀里:「你不是我爹爹!」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称呼虞晚心中的不安便骤然散去许多,她擦了擦满面的泪水,捂住孩子的眼睛一欠身:「顾大哥,你怎么在乘风身体里?」
顾沉舟一摆手:「我清醒的时间不多,便长话短说。乘风他们靠分割我的神识碎片修炼,然而此法终会反噬,让人变成没有意识的怪物。」
他状态实在糟糕,身上不时有黑气冒出,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只能靠在墙上歉意地笑笑:「散落的神识碎片需要血肉支撑,神识不灭肉身不死,除却与我血脉相连的顾家人,所有镇民被吸尽养料后会自己走向消亡,是以有了如今这般景象。这玉佩上有在下的一道灵力威压,会护佑你们平安,我只求姑娘一件事,逃出去后将玉佩交给门派中人,让他们杀了我,让顾家覆灭,才能救这千昼镇。」
何其残酷的话,但那张可怖的脸上却神色平静,催着虞晚离开。
「顾大哥……」
她有那么多话要问,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她的夫君又是否能回来,他是不是可以活下来,可她只看到顾沉舟微微一笑,把她推出去后一道蓝光冲天而起,将两个世界分隔开。
「虞姑娘,这些与你无关,你可以问心无愧。往事不可追,路上珍重。」
天光已亮,屋内隐约嚎叫声传来,虞晚脱力跪倒在石阶上,又被匆匆赶来的修士扶起。
她终于明白父亲追寻一生的善恶分明,是何其困难之事。
第7章一人死,万物生
这一番故事听完,众人都有些说不出来的怅然。
善善恶恶混成一团,谁也无法对他们几人做出评判。
虞晚神色平静,将孩子怀中剩下的半截玉佩交给宁千岫后,便似被抽干了力气般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各位仙君,妾身的事不足挂齿,不必伤怀。」
宁千岫回过神来,脑中尽职尽责的机械音便恰到好处地催促。
【玉佩状态已更新,当前工作进度已达80%,请注意。】
这件事前因后果虽已清晰,但教给顾乘风秘法的是谁,为何神识附着在普通人身上会产生此种异象,仍是一团迷雾。
宁千岫正思索间,便听魏云游开了口:「既然是顾承风神识导致的这场灾变,那这些染病的镇民应当还有一线生机。」
「的确如此,」宁千岫将两极恶玉佩和在一块,「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方法还得去问在顾乘风体内的顾沉舟。」
话还没说完,宁千岫脑袋一晕便觉得自己被人整个拽起,此刻充当他人形拐棍的言泉充分贯彻了想不通就不想的乐观精神,兴奋地握着他的手晃晃:「现在有了玉佩也不怕那顾沉舟再发狂,我们再去趟顾府,这事说不定就解决了!」
年轻就是好,连轴转两天还能这么有活力折腾老人家。
宁千岫咬牙切齿地伸手一拍他的狗爪子都没压下言泉的雀跃之心,几乎是被拉着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