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千岫摇摇头,嘴里叹出一声:「修炼百载,尝遍世态炎凉,最后竟也落得个夏虫语冰的结果。」
直到第三日最后一点馀晖落下,高塔的禁制早已解开,宁千岫此刻靠坐在屋顶上,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微微侧身看去:「比我预想得晚。」
天君丝毫不恼,学着他的模样同样随性地坐在宁千岫对面:「考虑得如何?」
三日过去,宁千岫显得冷静许多,忽然开口:「回答完我的问题,我便应了你的要求。」
天君颔首:「愿闻其详。」
宁千岫唇角一勾:「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么?」
空气忽然凝滞片刻,天君的假面似乎终于碎裂一声,露出些许怒意来:「放肆。」
【识别功能恢复完成,当前人物身份:傀儡。】
宁千岫眼中露出一丝讽意,难怪只有他的面容模糊不清,一个傀儡哪还需要其他复制品呢。
哪怕装得如此像,此地也不过一场幻梦。
宁千岫拔剑抵在天君胸口,稍稍用力,鲜血便染红了他干净的衣服:「补天之前,我先杀你。」
第38章剑冢一梦(四)
天君伸手握住剑刃,他周身有恃无恐的气度被这一剑划开了口子,一字一句都仿佛是从喉间挤出:「杀了我,天裂便无人可挡。」
宁千岫挑眉:「这不是你想要的?天君一死,陨星落下,天下苍生能指望的便只有我了,我不去,便是十恶不赦。」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或许我还该有个弑君的罪名?」
天君叹了口气,即便面容模糊,宁千岫仍能感受到他阴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是又如何?」
那边锺善与言泉收到消息赶来,听到这话心头火起,顿时一左一右拦在宁千岫面前,冷眼瞪着天君。
天君瞧着对宁千岫情深义重的二人,方才语气中的恼怒意味顿时消去不少,反而带上了一点玩味:「这几日你应当去街上瞧过了,故人相逢不相识的感觉如何?」
宁千岫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手中长剑不再犹豫,干净利落地刺穿了天君的胸膛,灵力在身前形成一道墙,挡下了溅起的鲜血。
对方没有任何抵抗,月白长袍顷刻间便被染红,重重摔在地上,长袖中伸出一截苍白的手,一截串着铃铛的红绳垂落,随着身体晃动两下。
清脆的铃声穿透整个仙界,各路神仙们抬起头来,只听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天宫出事了!」
人群顿时混乱起来,准备去看热闹的丶回家收拾行囊逃跑的混做一团,又听那道声音接着喊:「叛贼在那里!」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推挤着往高塔处涌去。
真是无论如何都要摆自己一道,选了个这么偏的地方也要闹得人尽皆知。
宁千岫神色不虞,馀光处看着匆匆往这边赶来的人潮,手中灵力一催便欲将天君尚且温热的尸体绞碎,却撞上另一道磅礴的灵力。
他瞳孔一缩,还来不及反应,身体便被一股大力撞开。
这场景宛若一道惊雷砸进高塔下的人群中,议论声直冲云霄。
「是锺仙官杀了天君!」
「怎么会!」
「千真万确,那把剑可就是锺仙官的,别人可驾驭不了!」
言泉瞪大眼睛:「锺兄?!这同我们之前商量的不一样!」
锺善手臂发颤,却仍旧坚定地握着长剑剑柄:「不能让神君担这罪名,否则便中了天君的圈套了。」
本该是属于宁千岫的佩剑,此刻正在锺善手中亮起,与他的灵力遥相呼应。
难怪他这位一贯使剑的好友这些天来手中只有一把摺扇,也难怪两个人都问剑中的剑灵去了哪里。
宁千岫手指攥紧,一股凉意从指尖往上窜,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气得发笑。
锺善不傻,不会如此没脑子地冲出来当这无中生有的替死鬼,那铃铛有问题。
是他被控制了,还是他身边的钟善本就不是他真正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