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四六生气了,“我已经告诉了你实话,对你也并没有杀意,你还这样遮遮掩掩的,是不是躲在城里的恶人?莫非你才是什么劫匪强盗,所以才会被追捕。”
男人连忙摇头:“不不,我并非作恶多端的人,确实是家里遇到了匪徒。”
“要真是什么都没有的普通百姓,能供得起你那种穿戴?再说了,匪徒怎么会只抢你一家,除了大户人家几进几出的院子,城里其他人住的也够紧密的了,火烧了房子,怎么左邻右舍难道都不知道,任由你一路被追到城外不成?”
大牛有些哑口无言,思忖半晌才老实开口:“娘子说得对……是我防备心重,还望娘子看在我家里遭难的份上,原谅我没有坦言相待吧。”
“嗯。”
四六爽快得让大牛有些不可思议了,他似乎真的开始慢慢相信眼前这家人也许并不会害他,虽然只有一点点,可还是让他一直提着的心脏能够稍稍安放在肚子里:“我家是读书人家,祖父是从前辞了官回乡的,因为不喜参与当今的纷争,只是在城里买了宅子住下来。”
“我从小就没有父母,祖父祖母带我来这里时,我也只在襁褓之中。到如今也还是不了解家里为何有此劫难……娘子,你刚刚说你们是山庄的人,你所说的山庄叫什么?似乎很危险?我……我家的事,会和它有关吗?”
“山庄就是山庄。”四六又给他倒了碗水,看他自己哆哆嗦嗦端着碗细品,生怕喝到碗底不融化的药渣子,“很危险,没有名字。你家是读书人,这倒是可以相信,不过我确实不知道是不是山庄对你家人下的手。”
她的语气渐渐变了,像是被寒气一点点冻住似的:“我劝你,既然活下来了,就少管这些事。我也不会去查事情缘由,你也别想。病好之后,你就自己逃命去吧,在外面别说认识我们,不然死得更快,大牛。”
大牛暗自掐了一下自己的腿,在心里仔仔细细想了一遍刚刚有没有透露多余的消息。似乎是没有,关于家里他也只说了些早年间的事,至少他还用幼年的经历表达了自己的悲苦可怜,也许多少能博得一些同情吧?
也许吧?至少会有一点点吧?
四六脸色还是冷冷的,继续警告他:“我看你似乎会招惹一些不该来的人,我可以解决掉,但就算是你不想解决的,你也拦不住我。”
好好,是是,他现在人在屋檐下,只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虽说之前他并没有看见这位娘子是怎么救了他的,也许是外面那位小郎君击退了那几个追他的人?
不过这位娘子气势好足,他略一低头,就感觉被压制住了似的。更别说她的威胁,每个字都说得那么清晰、那么笃定,就好像他是只露着大板牙的小老鼠,被她两根手指头一捏,就只会可怜地蹬腿儿吱吱叫。他现在只想着这些逼问审讯能快点结束,好让他松口气。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四六偏要在他急切的时候浇他一头冷水:“你还没回答我,你和城里那些到处晃荡成群结队的人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的烦躁果然有些压抑不住,“没有关系!那些……那些畜生!”
四六一挑眉,观察着他忽青忽白变幻莫测的脸色:“也许是那些人,害了你的家人。”
大牛看着被子,慢慢地把他的玉收好。没再发什么脾气,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把脑袋略点了一点,过了一会儿又略摇了一摇。好半天也只跟四六道了一句抱歉,眼睛垂着,似乎再也没精力去应对四六的那些问题了。
四六还没扶他,他自己挣扎了几下躺了下去。
少庄主在门外急的抓耳挠腮,看见四六出来却又得装作不太在意,抬手摸了摸头发,语气故作轻松:“姐姐,你们聊了什么?”
四六颇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他装的不太好,句尾差点破音,也可能是真有什么不好说的话,只简短地向他总结:“不是坏人,别管别的了。”
这下轮到少庄主生气了,他一步一跺脚地回自己屋里去,把门一关,叉着手靠在门上,等着一会儿饭好了叫他。什么破男人、烂男人,病歪歪的臭男人,又没有显赫的家世,又没有光明的未来,还是个被追杀到倒地不起的,凭什么就这么神神秘秘地占据了家里的大部分注意力?必须让他滚!让他赶快滚!
晚饭时,四六给大牛也盛了一碗,叫他好歹吃一点。他倒是接受良好,一点没有显露出嫌弃饭食的态度来,只是不知道是真的好相处,还是为了掩饰身份而装的,又或者是饿的。
总之少庄主看他很不顺眼,走过去踢了踢床沿:“喂!你到底犯了什么事才被追杀的?”
“我不知道。”大牛今日失态,已经说了些不该说的。既然是什么危险的山庄,这些人又甚至连城里那些小兵小虾都颇为不在意,那么不论这位娘子或这位郎君对他有什么恩情,他都不能再说了。得活着,必须要活着。
“你!我们要杀你,早就杀了,还用等到现在?”
今日不动手,也不代表明日不会动手。这两人说不定就等着他自己交代,好省去探查的麻烦。
但是他又知道些什么呢?爷爷要对他说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