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却弄巧成拙,他离头目最近,踹的自然是他的屁股。现在得去帮着不知来历的女人搬东西。要是今天真的说了什么要紧的消息,那他错过了怕是要后悔一辈子!
小黑暗自咬着牙,用眼睛偷摸瞄着四六,心里估摸着她的身份。那高个男人前几日是骑马去的县衙,又是被头目恭恭敬敬送出来的,今日他已经知道那是山庄来的人,甚至和节度使府上也有些关系。这样看来,这女人说不定也是山庄的……
小黑试探着开口:“这位姐姐?您跟那位大人是……小的该怎么称呼您?”
幸好没直接问出口,小黑心想,这几天晚上睡不了觉,差点说出些蠢话来。
四六倒是颇为和善地看了看他。似乎是因为上次见他时他还算乖巧,所以也没有不回答,只是说:“我在林大夫那里见过你。”
“是吗?”小黑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今日不应该再多问什么。别看对方和颜悦色的,还是个女人,那山庄出来的厉害女人也不是没有!叫一个做惯了狠事的人知道自己家里有病人,再想打探消息那纯粹是自寻死路。
小黑只能讪讪地咳了两声:“咳,前段时间身体一直有些不适……咳,咳咳。”
太假了,假得他立刻把头低了下去,要不是肩上还沉甸甸地压着东西,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脑袋塞进屁股里装鸵鸟。
又扛了些粟米,总算要出城去,这位姑奶奶却把脚步顿了一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还得去一次布店,把褐色的换了。”
一路送她到村子里,小黑终于确定了这就是山庄的人。这一村子的人都……他只是在城里混,可没有真刀真枪杀过人,于是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走在路上都忍不住更加小心翼翼。
“就放在门口吧。”四六接过布匹,半推开门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发现少庄主不在,西屋的病人也没有什么动静。但是毕竟藏了个逃亡的人,还是从城里逃出来的,要是叫这些整日游荡的人知道了,还不晓得要怎么收场。
小黑点点头,把手里的袋子卸在门前,眼珠子迅速地打量位置。这里是村子边缘,门口有棵大树,半边院墙没修,真好认。
四六还在进出放东西,他大着胆子没走,透过掩着的门往里看。院子不大,两大一小三间屋,东边似乎还要盖,只和院墙一起堆了些瓦片茅草。看起来没住什么人,就是院子里晾了几件男人衣裳,打眼一看是好料子。
他怕被四六斥责,连忙往旁边走远了一些。也许这村子里的人都是这样住,外面看起来没什么人气,这女人倒是一直忙活家里事,还给那位神气的大人洗了衣裳……衣裳……衣裳!
小黑愣了一下,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他顾不得太多,跑回门口就趴在门缝上往里使劲瞧。那衣裳已经干了,料子不太经得起揉搓水泡,现在颜色似乎褪了些。可是,可是他认得!就是那人穿的衣裳!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一套!!他当然认得,每年新衣服也都有他的一份,他怎么会认不得?怎么会认得错!
难道那人最后被山庄的人抓住了,难道黑衣高个儿就是凶手?还是这个女人?杀了他,又扒了他的衣服拿回家?
小黑简直要把门板挠得吱吱响。
那人死了!还是死了,难怪到处也找不到。他以为自己最后好歹能挽回点什么,好歹不至于把最后一点情义也给丢掉。都是他的错,为什么不干脆送出城,都是他怕死,他现在宁愿死掉,也不想看到谁裹着从他尸体上扒下来的衣裳!!!
一个女人而已!小黑觉得自己只要进门就能杀了她,大不了自己也不活了,只要不叫他娘知道就罢了!
四六从厨房搬了药罐子出来,继续熬药。
小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他虚空挠门的动作,呆呆地把脸贴在门板上,慢慢地、慢慢地喘气。慢慢地让自己脑子里那些尖叫的声音随风飞走,直到身体里的翻江倒海慢慢地平息,然后才慢慢地靠着门跪坐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依旧盯着院子里咕嘟的药罐子,那象征着生机的药罐子,是什么人会用呢?
也是,那人浑身上下好歹带着不少好东西,怎么那高个儿身上一样也不见?确实,那衣裳一点伤口没有,连贴身的衣服都完好无损地晾在院里随风飘。诶,好像有什么咳嗽的声音,他刚才居然没听见,更没注意到这个女人刚端着些水进了西屋,居然,居然。
他想哭,他要爱上药罐子了。
正在院子里收衣服的四六看起来像是并未发现什么,侧身挡住的左手却悄无声息地松开了腰间的玉笛。
小黑临走之前,又仔仔细细地把这里的位置记了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