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福香似乎明白了什么,咬住下唇苦涩地问:“那平安寺被砸也是因为这个吗?”
虽然尼姑们都下山了,也很少有香客了,可平安寺也是养育了她的地方,是她的家。眼睁睁地看着佛像被推倒,房顶上的瓦片被捡走,横梁拆了下来弄下了山,她心里很不好受。
岑卫东虽然不清楚平安寺在哪儿,不过他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安慰她:“也不完全是。这里面有很多原因,你多看语录,就明白了。”
“哦。”陈福香默默地垂下了头,情绪有点低落。
见她不吭声,岑卫东料想她是为此不大开心。这姑娘单纯性子纯善,怕是见不得这种事,也很正常,他想安慰她,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三年前就去了越南战场,负伤回来,看到这乱象也是痛心疾首。
“都会过去的,挫折只是暂时的,我们要相信伟人,相信党,相信国家。”对于这一点,岑卫东一直深信不疑。
听不懂!陈福香瞅了他一眼,收起了课本说:“我的作业写完了,我回去了。”
陈向上已经弄好了弹弓,迫切地想试试效果,拉着她说:“还早啊,你回去干什么?走,跟我去打麻雀。”
陈福香点头,跟着他站了起来,一起出了门。
岑卫东见了,摇摇头,叹道:“还真是个孩子。”
四奶奶听到这话,说道:“现在已经好多了。福香那孩子命苦啊,四岁那年发高烧烧傻了,脑子一直保持在四岁的时候,直到去年分了家,她哥哥天天教,又送她去学堂,她才慢慢变聪明了。”
岑卫东挑了一下眉,状似不经意地问:“还有这种事?”
从没听说过傻子还能突然变聪明的。
四奶奶没听出他的怀疑,一边收拾,一边说:“可能是她娘在地下保佑她吧。”
老一辈都迷信,哪怕现在口号喊得响亮,也改变不了农村人根深蒂固的观念,大家对于神鬼一说,还是很相信的。
但岑卫东不相信。这世上若是真的有鬼神,那他那些牺牲的战友怎么不入他的梦呢?
不过四奶奶的这番话倒是能解释得通,陈福香身上为何会有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懵懂。从这个层面上来讲,说她是个孩子还真没错。只不过这个孩子特别乖巧、漂亮、可爱,身世又凄惨,惹人心怜,让人忍不住想疼她。也不知道她那父亲和继母怎么就狠得下心如此对她。
“也有可能,毕竟福香这么乖巧,这么可爱。”岑卫东顺口道。
四奶奶点头:“可不是,不过她也算苦尽甘来了,阳阳啊特别能干,一个人能挣两三个的工分,对福香又好,我就没见过他这么好哥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等药煎好后,岑卫东把药汁倒了出来,药渣倒了,将瓦罐洗干净后对四奶奶说:“我去房老爷子那儿了。”
除了一日三顿的中药,房老爷子还会上午、下午各给他针灸一次。
四奶奶点头:“你弄完了,早点回来吃晚饭。”
岑卫东笑着点头,然后出了门,走到三队和四队交界处的时候,看到陈福香跟陈向上在一个小山坡上玩弹弓,拿着弹弓比赛谁能打中树上的麻雀。
这可真是快乐无忧的童年啊。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正欲转身往房老爷子家去,忽地听到背后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一个东西啪地一下掉在地上。
他回头望去,只见小石子穿破层层碧绿的树叶,打中站在枝头的一只麻雀,麻雀啪地一声掉到地上,咽了气。
陈向上傻眼,控诉地盯着陈福香:“你肯定作弊了,咱们说好不作弊的!”哪有人第一次用弹弓就这么厉害地打中麻雀啊。
陈福香眨了眨眼:“我没有啊,它自己站在树上不动的。”
她也很苦恼好不好,这些自动送上门的猎物可不是白得的,它们可都冲着她的香火来的呢!
“我不管,咱们说好公平比试的。”陈向上不服气。
岑卫东听到两人吵起来,走过来,笑看着他们:“怎么回事?”
看到他,陈向上抿了抿嘴,不吭声。福香的特殊技能才不能被这个家伙知道呢!
见他不吭声,岑卫东看向陈福香:“你们俩怎么吵起来了?”
陈福香指着地上的麻雀,眉头拧得紧紧的:“我们比弹弓,我赢了。”
岑卫东扭头,问陈向上:“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