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塘里的水已经放干了,浅得只能没过脚踝。
这一天大清早,村里的青壮年,包括陈阳全都天不亮就打着火把下了塘抓鱼,天一亮就将装好车的鱼送到县里的水产公司。
折腾到下午,陈阳他们才从县里面回来。
这时候,水塘里剩下的鱼也全打捞起来了,装了几十个水桶,挨个摆在水塘边,就等着社员到齐了,分鱼。
分鱼是根据人头和工分来分配的。没下地的老人小孩根据年龄来分鱼,其他上工的人则按照工分分配,这才是大头。
陈福香没有工分,所以只分了一斤,陈阳的工分挣得多,按照规定可以分五斤。他们俩总共就分了六斤鱼,陈阳挑了两条两斤左右的,两条一斤左右的。
陈向上祖孙俩都上工了,但挣的工分少,算下来,总共只拿到了四斤鱼。
陈老三和梅芸芳也来了。梅芸芳刚从娘家回来,她一直等陈老三熬不住去接她,谁知道陈老三一直没动静,眼看今天就要分鱼了,她忍不住只好自己回来了。
她连家都没回,就直接来了水塘这边。很快就轮到了他们,他们家两个孩子没上工,只有两斤鱼,她跟陈老三加起来分了六斤,总共是八斤鱼。
听起来不少了,可跟往年的十几斤一比,差点少了一半。看到陈阳兄妹俩拎着的四条鱼,再听说他们这几天还抓了几斤小鱼,梅芸芳心里不平衡极了。
但她又怕陈阳,不敢招惹他,只能瞪了陈老三一眼,没用的东西,连个儿子都管不住。
分了鱼,家家户户都很高兴。不过更高兴的是还要分钱。
分钱没上工的人就没有了,只有挣了工分的人才会分。
虽然他们只有兄妹俩,陈福香还没上过工,但陈阳一个人挣的工分顶的上两个人的,最后他分到了七块钱,甚至比梅芸芳和陈老三两口子都还多一块。
梅芸芳看着手里的这点钱,脸都青了。今年跟去年比,无论是鱼还是钱都大打折扣,等再过一阵子杀猪,猪肉估计也要少一半。他们家四口人却跟陈阳他们兄妹俩个分的差不多,得少吃多少肉。
拿了钱,她提着水桶黑着脸,一声不吭地就走。
陈老三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走着走着,他发现他们跟大家走散了,立即停了下来,问梅芸芳:“去哪儿呢?走错了。”
梅芸芳剜了他一眼:“没走错,就往这边走。”
陈老三顿时明白了:“你要把鱼送去你娘家?”
陈老三一直没去接她,梅芸芳心里不痛快,加上往年分了鱼,她也会给娘家捎一两条回去的,今年为了出这口气,她索性连水桶一块儿拎回娘家了。
见她没吭声默认了。
陈老三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辛辛苦苦忙活一年,才分这么点鱼,她全提到娘家,心里还有没有他们这个家?
他知道,今年分得少,梅芸芳心里不痛快,一直撺唆他去陈阳那儿要东西。
可他心里就痛快吗?他现在觉得走在村里,大人小孩看了他,都在背后说他的笑话。
他已经够丢脸了,这个女人还一直怪他。可这一切是谁起的头?还不是她,要不是她天天嚷着福香在家里光吃饭不干活,是个累赘,会给家里带来霉运什么的,又出主意,把她丢了,他会做出抛弃女儿的事,惹怒陈阳。
再说,他也不是没想过讨好陈阳,缓过关系,可陈阳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儿子不理他,当着那么多村民下他的脸子,婆娘又天天跟他闹,这日子没法过了。
陈老三大步追过去,一把夺过梅芸芳手里的水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不吃大家都别吃了!”
“你……你疯了!”梅芸芳看到在地上蹦的鱼,心疼坏了,“陈老三你发什么疯?这些鱼,有一大半都是我和燕红、小鹏的呢!”
“我是他们的爸,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陈老三气得脸都红了,“梅芸芳,你今天要把鱼都拿回了你娘家,我回去就撬柜子!”
他也不是真拿柜子里的粮食没办法。
梅芸芳瞪大眼:“你敢,陈老三,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敢砸自家锁了!”
两口子在路边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梅芸芳气不过,先动了手,抓破了陈老三的脖子。陈老三这次没让她,一把将她推过去撞到大杨树上,梅芸芳气炸了,两口子扭打在一块儿。
最后还是接到消息的陈大根跑过去让人拉开了他们,把他们叫到一边好好训了一顿。
陈阳和陈福香远远的看到这一幕,兄妹俩都没有过去。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陈阳拉着陈福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