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长溪感受到卫良骤然僵硬的脊背,几不可闻笑了一声,她两手抱住对方的脖子,不答反问,“卫良,你知道我缺少什么嘛?”
“臣不知。”卫良摇头。
他从不知道她缺少什么,所以,也一直留不住她。
宫道寂静,两侧是高高的红墙,一眼看不到尽头。
曾经,越长溪很怕这样的路,得知孝静皇后死时,她走过这样的宫道;前往坤宁宫时,她走过这样的宫道。
对于她来说,宫道往往是噩梦的开端。
但此刻,她的内心很平静,她看见红色宫墙上鸟雀停落,她看见石砖缝隙中小草努力抽出嫩芽,她看见蓝天与白云,看见春日的生机。
并不是几年过去,宫里的风景变了,而是人变了。她不再踽踽独行,不用注意脚下泥泞,自然能看见光亮与远方。
她偏头注视着卫良,“论身份,本宫是公主,天下男子皆不如我;论才识,本宫琴画一绝,不说无出其右,至少也是个中翘楚;更别说钱财、姿色,我什么都不缺,只想要一件东西。”
“是什么。”卫良哑声问,他本能感到紧张,不知因为她直白的目光,还是接下来的话。
这些话,越长溪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或许是觉得紧张,她把头埋在卫良肩上。
“我出生便是最尊贵的宝宁公主,后来年幼失恃,宠爱不再,又变成地里的野草。从低谷到顶峰,来来往往。这一路,我遇见很多人,她们也曾对我好,也曾爱过我,但无一例外,她们都很快离开。”
“我一度以为,爱是不存在的。但后来我想,爱存在,但是唯一的爱不存在,永远的爱也不存在。”
比如孝静皇后,爱她但更爱申帝;比如贤妃,爱她但更爱家人。甚至比如乌草、东厂的锦衣卫,他们都曾爱过她,只是太短暂,如流星划过。
“所以,”越长溪道,“我的驸马,只有一个要求,我要他爱我,比世上任何人都爱我、只爱我、永远爱我。”
她用力扣住卫良的肩膀,像溺水之人抓住绳索,“卫良,你明白么?”
她的声音透过衣服传过来,闷闷的。明明没有哭,卫良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穿透皮肉、击碎骨骼,狠狠砸在他心上。
他竟不知,他的公主,一直这样难过。
这个瞬间,什么嫉妒、什么痛苦,卫良统统遗忘,他只记得,他的公主很疼。
卫良垂眸,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他用力攥紧手,声音沙哑,“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他一字一顿开口,像是安慰,又像是某种承诺,“臣赴汤蹈火,也会如您所愿……找到那个人。”
越长溪一梗,差点气笑了。
气氛再好,也特么被这个傻子气死了。她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还没听懂?
赴汤蹈火找你大爷啊!这种理解水平,当什么司礼监掌印,找个厂子上班吧!
唉……自己挑的男朋友,要不还是抢救一下?
越长溪试图提示地更明显一点,“所以,任何人都可以,贩夫走卒、商贾乞丐……本宫不在乎他的身份,只要他能做到,他就是本宫的驸马。”
她抬头,静静看着卫良,“卫厂公,你听懂了么?”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永和宫,卫良把她放在床上,虔诚而珍重地跪在她面前,无视深入骨髓的痛楚,他仰望她,让她看见眼底的决然,“臣明白。”
越长溪一甩袖子,遮住卫良的脸,“……”呵呵,没救了,毁灭吧。
作者有话要说: 越长溪:装不懂是吧,明天我按头让你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