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中窥豹,几袋子红薯都能作假,何况数以千计的赈灾粮。”
这时仓役端了一锅浓稠的粥进来,沈凤翥看了一眼粥,冷哼一声:“城外粥棚的粥清澈能照影,而每日赈灾的粮米却是稠粥的用量,这克扣下的米在哪里?”
沈凤翥见老孙头哑口无言,冷笑道:“你们应该没想到殿下会亲自来吧,你们以为殿下只会派个巡官来,你们自有办法应付?”
老孙头咽了口唾沫,他们的确是这样想的,“冤枉啊大人,冤枉啊,小的只是个小吏,只在这仓库里做事,别的一概不知啊。”
沈凤翥见这人嘴硬,于是抬手道:“虞棠,把尚方宝剑给本侯。”
虞棠眨了眨眼,小主人不是把剑给殿下了吗?
他见沈凤翥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剑,心领神会,双手将自己的佩剑奉上。
“吾乃长平侯,这尚方宝剑乃是陛下所赐,便是王侯也能先斩后奏。”
老孙头边听边发抖,突然他感觉肩上沉甸甸的,斜眼一看竟是锋利的剑刃。
冰冷的剑刃贴在温热的脖颈上,老孙头干瘪的嘴唇不停颤抖。
沈凤翥见吓够了,锐利的眼神扫过屋内的仓役,“本侯知晓这阴阳账是常有的事,你们不过是个办事的喽啰,若把真账本交出来,本侯就不杀你们,否则就拿你们的血祭剑。”
老孙头闭着眼睛,咬唇在地上发抖。
他在赌,若交出去了,薛採出了事,他也没好果子吃,若扛过去了,这事就翻篇了。
等了半晌,沈凤翥见这老吏不说话,眼神一凛,剑刃一挥,往他左臂上一砍。
垂首的仓役听到惨叫,抬眼一看,见老孙头的臂膀血流不止,顿时吓得抖如筛糠,脸色煞白。
沈凤翥从怀中掏出一方白绢,细细擦拭刃上鲜血,“不说话?本侯倒要看看是你的嘴有多硬。”
“本来那一剑该刺你的喉咙,可是殿下啊不喜欢死人,本侯就留你一命吧。”擦干净剑刃,沈凤翥走到那几个仓役面前,用剑拍了拍他们的脸颊,笑靥如花,“本侯知道你们只不过是奉命行事,放心,本侯不会伤害你们,你们之中若有人肯说实话,本侯既往不咎,还另有重赏。”
几个仓役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胆大的从地上撬开一块木板,老孙头见状大声叫骂。
沈凤翥从腰间解下赤金七宝香囊球扔给那个仓役,“很好,这个赏你了。”随后递了个眼神给虞棠,让他把账册拿起来。
沈凤翥笑眯眯地看向几个仓役,“看到了吧,本侯一诺千金,你们若还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给本侯说,若本侯觉得你们说得好,说得对,你们的赏赐可不止那个香囊球。”
仓役们见同僚得了金子,眼红得不行,他们在薛採手下这么多年,得到的远不及那个镶满了宝石的金球。
老孙头见那几个眼皮子浅的把知道的全抖了出来,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沈凤翥给虞棠使了个眼神,看了一眼地上心如死灰的老孙头。
虞棠会心一笑,将老孙头捆了起来,从怀中掏出金疮药给老孙头上药,“老头,坦白从宽,你最好把知道的都说了,薛採肯定是跑不掉了,但是广陵王殿下最是怜老惜弱,你争取戴罪立功,到时候还有个活路。”
老孙头长叹一声,看向那位犹如谪仙的无常,罢了,活命要紧。
沈凤翥收集完消息,让虞棠将老孙头和几个仓役捆了,关在官仓,两人打马去了县衙。
到了县衙,里面能遮雪的地方都坐满了人,院中搭起了大锅,熬起了热粥热水。
“阿俨——”沈凤翥在人群中找到了梁俨,将在官仓得到的消息都告诉了他。
梁俨的腮帮越咬越紧。
他料到薛採贪墨了米粮,没想到从他上任以来刮了这么多民脂民膏。
独孤禄在暗访官斗官称之事,可是贪官盘剥的方法层出不穷,即便独孤禄从葛县过都没发现纰漏,可见这些地方豪强与官府勾结的程度之深。
沈凤翥见梁俨怒得眼睛冒火星子,忙凑到他耳边,“阿俨,先别急着处理他们,等用完他们救灾,咱们再算账,否则一下子没了人,反倒耽搁了。”
梁俨点了点头,随即让两个亲卫跟着虞棠去接管官仓。
至于薛採,梁俨自然要把他困在身边,让他忙得脚不沾地,无暇顾及其他,比如现在,薛县令正弯着腰杆,冒着大雪烧锅炉,脸上都贴了一层炭灰。
梁俨走过去,对薛採说:“你干得不错,有个父母官的架势,再接再厉。”
薛採闻言,咧嘴一笑,烧得更起劲了。
心想这年轻的生瓜蛋子果然好糊弄,只要自己再装几天,等殿下走了,他接着当这百里侯,享无边富贵。
忙到后半夜,灾民安顿得差不多了,虽然没有棉被床铺,但至少有遮风雪的屋顶,暖身的草席,不会悄无声息地冻死在寒夜里。
为了腾出更多的空间,县衙内除了薛县令家眷居住的屋子,其他的都被临时占用。
薛採本来给两位殿下和长平侯准备了上房,但梁俨觉得浪费,道:“冬日炭火木材得来不易,我与临江王、长平侯住一间便好,我带来的亲卫你也不必每人都安排单间,尽量一间房多住人,省下的炭火给我放到前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