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的目光十分柔和,握着她的手,依依不舍,“我是想来告诉你,如果……如果我不在了,不要难过。我已经病了很久,时间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我一直都在盼望结束的那一天。”
他的声音很空洞,不带任何的伤感:“不要为我做任何事。过你自己的生活,不要回远人村——”
“为什么?”珞珈惊讶地看着他,脑中越发迷惑,“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外面有人“咚咚咚”地敲门,催促他们快点结束谈话。
何千木的眼睛已经闭上了,眼皮微微颤动,握着她的手渐渐失去力量,但他还在努力想叮嘱她:“无论你想到什么,都不要告诉关城……”
车门猛地拉开了,关城探身进来,急切地说道:“我们得走了,以后再聊。”说罢将珞珈拉出车外。紧接着,另外两名男子也跟着关城上了车,汽车以意想不到的速度离开了。
两小时之后。
关城与千木坐在会客室里安静地喝着村长助理关永廉泡好的铁观音,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村长有个重要的电话,请二位稍等一下。”关永廉礼貌地说。
相较于关城与千木,他是个一米七五的小个子,面白无须,五官端正,穿一套笔挺的西装,神态谦恭谨慎像个英国管家。
千木的手没什么力气,他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时,几乎将杯子打翻,被关永廉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何先生,医院那边已经打过来好几个电话了。”关永廉亲切地说,“您还能久座吗?要不,我先送您回去休息?”
“不用,我正好有点事想问村长。”
“也好也好。”关永廉殷勤地笑道,“您要是有什么不舒服,我可以先送您到隔壁的沙发上躺一会儿,别客气。村长昨天还说,要去医院看望您呢。”
“我还行。”何千木看了一眼自己的轮椅,以及上面绑着的一堆各种颜色的输液管,努力克制着不断涌来的倦意。
又等了十分钟,村长关绪才终于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他是个肤色微黑、身形伟岸的中年人。瘦脸,小眼,两颊之间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给人以威严苛刻之感。他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直截了当地问道:“听说你们两个去了一趟鹭口区,看望何珞珈?”
关城点了一下头。
“你们应该知道,”关绪的声音冷到了冰点,“这样做是禁止的。”
“是我,”千木抬起头,目视前方,看着窗外的云彩,“请求关城带我去的。我想去看一下我妹妹,这也禁止?”
他的语气淡定冷漠,毫无谦恭与畏惧,关绪觉察到他的不满,态度更加强硬,声色俱厉地说:“当然禁止。”
千木的手指紧紧地握住轮椅,上面的指节白了一白。他轻哼一声,嘴角透出一抹嘲讽:“人之常情,有何可禁?”
远人村里,没人敢这样对村长说话。
在场所有的人都嗅到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何珞珈至今没有交待她的罪行,你去看她,没有任何好处,”关绪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只会打乱我们的安排。”
“村长,”千木控制着自己的怒火,切齿说道,“何家几代人前扑后续的牺牲,都不足以让您原谅珞珈所谓的……罪行?”
“何家,出现过两个叛徒。”关绪一字一字地说,“给大家带来了灭顶之灾。如果没有叛徒,你们也用不着牺牲。你自己卧床不起,不也是拜她们所赐?”他的声音低沉干涩又铿锵有力,带着不容挑战的尊严,每一个字都像射钉枪打在软木上“嘟嘟”作响。
在座的每个人顿时感到百孔千疮。
“村长——”关城企图插话,被关绪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千木,你是你,何珞珈是何珞珈,这点我分得很清楚。你对瑟族的忠诚大家有目共睹……”关绪的语气缓了一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你要懂得划清界线。何珞珈心中要是还有你这个哥哥,就不会背叛我们。”
“划清界线?我才不会呢。”千木看着关绪,目光咄咄,“西陵山事件之后,珞珈一直被人迫害,别以为何家人死得差不多了,就没人知道——”话未说完,喉咙忽然咕哝了两声,在药效的作用下,眼皮开始下垂,他用力地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我见到珞珈,发现她完全忘记了过去,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是装的。”关绪不为所动,“她演技向来不错。”
“你们究竟把她怎么了?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放过她?”千木怒声低吼,“村长,珞珈是您一手训练出来的,您最了解她的脾气。假如她想起了过去,知道了一切——”话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开始急促地喘气,脸痛苦地扭曲着,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关城连忙站起来扶住千木的肩膀,防止他的身体因为失控而下滑。
“永廉,”关绪吩咐,“送何先生回医院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