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也莫要担心我。”
“倘若嫦娥姨母能带我拜入仙门,这是桩好事,你该为我高兴的。而倘若……”
扯了下嘴角,她强撑起笑容,故作开怀:“倘若我终究是无缘仙门,那嫦娥姨母也会将我送回来。到时候咱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杨嘉心知她说得有理,可明白道理是一回事,能够做到又是一回事。
抿抿唇,他嗓音嘶哑,不甘心地问:“你当真不肯留下吗?此处虽然不如灌江口暖和,可接近昆仑山,咱们一家人都住在这里,日后你二哥出山了,也好团聚。”
“你今后要是想嫁人,这里有爹爹和大哥在,也有娘家能帮你撑腰。你要是不想嫁人,等大哥养好了身子,也能打猎养你……”
耳听着大哥又要老调重弹再劝自己,杨舒无奈一笑,摇头止住了他的话:“大哥,让我去试一试吧。不再试一试,终究是不甘心。”
瞧着小女儿那流露出几分哀求之意的凄婉目光,杨天佑拍拍大儿子的手臂,也劝:“大郎,你妹妹大了,有她自己的主意了,就让她试一试吧。她有志向,是好事,咱们该为她开心的。”
蹒跚走上前去,拍拍小女儿的脑袋,为她理着衣襟,他感慨不已:“一转眼,我们家舒娘,也长这么大啦。”
“你想去求道,就去吧。爹爹虽然不懂,但经历了这么多事,爹爹也明白,你比爹爹更厉害,能照顾好自己。”
“爹——”爹爹手上的温度还停留在头顶,再听着他这番开明又慈爱的话,杨舒顿时眼中酸涩,不由地如小时候一样,张开双臂抱住了爹爹。
才将爹爹抱住,她便红了眼眶——先被丛越折磨,又受天庭雷罚,此事的爹爹,比几个月前,消瘦了不止一圈。
自己抱住的腰身,除了骨头还是骨头,几乎都没什么肉了!
忍着泪水将头埋在爹爹的怀抱里,杨舒语气极轻,却也极郑重:“等我修炼有成,就回来这里。”
“到时候,由我来保护您!”
“好,好,好,”下巴枕在小女儿的头顶上,轻轻抚着孩子的头发,杨天佑张口应下了她的承诺,含笑打趣,“那爹爹可就等着咱们舒娘学成归来了。”
只是在杨舒看不到的地方,他眼角流露出来的点点泪光,却盛着不抱任何希望的哀切。
孩子话说的轻巧,可他哪里不知,修炼有成得多难呢?
许多凡人,可是终其一生,连道途的门槛都迈不进的。
女儿若真顺利拜入了仙门,或许自己有生之年,都等不回她了。
尽管心里藏着如此沉重的忧愁,在女儿从自己怀中起身抬起头后,杨天佑还是保持着脸上笑意,轻轻拍拍她的肩:“你也要用功,不求有多高强的武艺,最重要的是能延年益寿,多活些年。”
顿了顿,朝着四周望了望,确认周围没有其他山民后,他又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玉盒:“你去拜师总是要交束脩的,这个——反正我也用不上了,你带走吧。”
“爹?!”杨舒不意他竟将此物拿了出来,不禁惊呼一声,慌忙转头去看嫦娥姨母。
这东西哪里是能在嫦娥仙子面前拿出来的?!
而且这已经是全家最宝贵的神物了,爹怎么能给了自己?!
杨嘉看清了自家爹爹手中之物后,也登时大惊失色,匆忙凑近帮着小妹挡住了嫦娥仙子的视线。
这玉盒,是当初娘亲带自家人给玉帝舅舅、王母姨母上香后,悄然出现在自家香案上的。玉盒共有四支,被娘亲分给了爹爹和他们兄妹三人。
据娘亲说,玉盒里乃是能保人神魂无恙的神物,定是舅舅和姨母暗中赐下的。他们绝不可在外声张,以免给舅舅和姨母惹下麻烦,就连日后再见了嫦娥姨母也绝不可说。
上天庭前,娘亲更是暗中将他们早已戴在身上的宝物悉数取下,免得被天庭神仙察觉,惹来祸事。
在天上时,见娘亲没提,舅舅和姨母也没提,杨嘉还以为此物早已被娘亲收回了天庭。
却没想到,竟有一盒被留在了爹爹手中……
才刚休息了几日的脑子又混乱起来,他后背挡住嫦娥仙子的视线,眼珠随着被爹爹和小妹推来推去的玉盒转来转去,手却无措地停在了半空之中,不知自己究竟该帮谁——
作为家人,他自然希望小妹能接过这玉盒,如此入了仙门有宝物傍身,也不容易受人欺辱;
可在听过了天条天规之后,他却深知,自家靠着亲缘关系从玉帝陛下、王母娘娘手中获取神物,是不对、不该,对三界苍生不公平的……
矛盾的思想在脑海里不断来回冲击,一会儿有声音叫嚣“你自家都这么惨了还管什么苍生”,一会儿又有声音嚷嚷“只是不能再锦衣玉食你就要丢掉自己的原则了吗”……
“啊!”
头痛欲裂地大喊一声,杨嘉大口喘着粗气,额间尽是大颗大颗滚落的汗珠。
“大郎?大郎你怎么了大郎?!”
“大哥你没事吧?!”
杨嘉这么一声大喊,杨天佑和杨舒也顾不上推来推去了,纷纷凑过来,焦急地搀扶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