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见过。”侯音华点了点头，见实在是逃不过，就咬着口红斑驳的唇嗫喏道：“谨肴在海城华资街上有间办公室，平时做些中介拉关系的工作。大概……大半年前，我在那里时，碰到个年轻人来找谨肴。”
“他说想要托谨肴找份工作……”
安以琅听着侯音华的话，端详她面前那根蜡烛，火苗在黑暗中显得那样脆弱，就像是阮燕平最后飘零的希望。
“他要找份什么样的工作？”祁默钧拨弄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声音不改地继续问道。
“他也……也没提具体什么，就说自己可以去做文书活计，也可以……端盘子倒水什么的，做佣人干苦力，只要有份工作就好。”
侯音华说到这里声音越发的低了，垂着头几乎要缩到沙发里面去。
“可是，谨肴说他现在名声不太好，给他介绍工作有些麻烦。”
听到这里，安以琅顿时明白了，李谨肴这分明是在找借口，向阮燕平要好处：“所以阮燕平就把那半只银燕子给了他？”
“是……”
“那李谨肴给他介绍工作了吗？”安以琅听后更是忍不住，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侯音华为难地摇摇头，眼睛里还含着泪水，看起来是真的问不出什么来了。
“介绍工作？”这时，徐寿安身边的徐郗，忽然发出难过的苦声：“李谨肴就是个拉皮条的，他能介绍什么工作！”
他说着再不顾父亲的阻拦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被他攥得发烫的吊坠，打开里面的照片，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尽管他没有说，但安以琅知道，那照片上青年就是阮燕平。拍摄这张照片时，他大约还没有家道中落，穿着崭新的学生制服，手中抱着书本，脸上还带着些许少年的稚气，像是干净又明亮的朝阳。
“我在家里见过李谨肴，他经常会和父亲不知商讨些什么……有次他来后不久，燕平就来到了徐家。”
“起初燕平说自己是李谨肴介绍来的，给我家帮忙的男佣。”
“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受了欺负也从不抱怨，我夜里回来晚了，还会悄悄给我留宵夜。”
“可是——”
他看了一眼徐寿安，声音中带着痛苦的颤抖：“可是一天夜里，我看到他被绑在父亲的床上……”
徐太太听后顿时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巴，用惊恐而又陌生的眼神，看着身边的丈夫。
安以琅虽然早已有了隐隐的猜测，但听到这里的时候，还是被震惊了，他想象不到照片上那样干净的学生，会被这样恶心的对待，黑暗中那染血的绳子，竟源自于那样的屈辱。
“……父亲拍了他的相片要挟他，逼他一直留在徐家，他想要寻死，却又被关了起来，”徐郗说着红了眼睛，将脑袋深深地埋在手臂中，像是不愿意回忆那场噩梦，是燕平的噩梦，也是他的噩梦：“我偷偷去瞧他，给他送吃的和药，他求我救救他，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陪着他。”
“畜生！”安以琅再也忍不住了，冲到徐寿安面前，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徐寿安这时候又丢人又害怕，哪里敢反抗，捂着脸躲到一旁。
可那何会邦与那两个同学哪里会放过他，又冲上去一顿拳打脚踢。
安以琅望着抱头求饶的徐寿安，总觉得心里头还是憋闷得慌，这时一缕莹白地触丝，悄悄地缠绕上了他刚刚打徐寿安的那只手，安以琅才发觉手心热辣辣的发疼，不过很快就被微凉的触丝抚平了。
“别为这种人生。寓言。。气。”祁默钧来到了安以琅的身后，伸手将小家伙揽进怀里，然后检查着他还微微发红的掌心，
“他会有付出代价的。”
安以琅感受着祁默钧的拥抱，心口憋闷的那股气才稍稍顺缓了些，接着又看向徐郗。
徐郗并没有阻拦那些人打徐寿安，或许在他的心中，早已想过这么做几十次，几百次。他只是哽咽了一下，攥着铜制的吊坠，抹了把眼泪继续说道：“直到父亲说要去云川谈生意，小半个月才回来，我才终于找到了机会，帮燕平逃了出去。”
“他临走前，留给我了这个，我以为他逃出去了啊，我以为他逃出去就好了，”他抬起头来，含泪的眼眸中映着那烛光，像是带着最后的希望，看向祁默钧与安以琅：“他，真的死了吗？”
安以琅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他实在狠不下心告诉他真相，只能在黑暗中沉默着，直到祁默钧驱动着轮椅，走到了徐寿安的蜡烛前，无声地熄灭了它。
徐郗眼中的光，也这样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