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发出了“呜”的一声,就收回去了,差点拿着抹布往脸上抹。
许少卿犹豫了一下,掏出包纸巾撕开递给老许。
老许看了他一眼,脸色又恢复了正常,接过纸,擦了擦眼睛。
“对,这是奶奶。”
小朵:“我懂了。”
老许:“啊?”
小朵:“爸爸惹爷爷不高兴,爷爷是来告状的吧。”
老许:“……”
小朵说:“爸爸,你也跟奶奶说说吧,你为什么不回家呢?就连我过生日都没有回去。”
许少卿看见老许也定神瞧着他。
他说:“我没有要说的。”
他又说:“我有罪。”
是对他妈说的,也是对他爸说的。他不觉得自己是同性恋就有原生的罪,但他毁了这个家,要对他妈去世负责,还要对活着还在为他操心的亲人负责。但他最后都没负成。
“你没罪。你有什么罪。你是我生的,生成什么样也是我自己的罪。”老许说着,没忍住,还是掉眼泪了。
小朵走过去抱住他:“爷爷别难过了。”
老许一把回抱住了孩子,哽咽道:“老婆,小琴。你看看小朵,咱孙女。比那个笨蛋儿子好一万倍。你看看她,多好,坚强聪明,乐观善良,漂亮,身体也越来越健康,怎么看都好。真的。我已经有小朵这个孙女了,我很知足。儿子大了,我也管不动了。反正等他后悔的时候,咱俩在天堂好着呢。还管得着他啊。我不想管了。”
小朵也受到了感染,抽鼻子了。不一会祖孙两个互相感染,都不知缘何就抱头痛哭。小朵她妈叮嘱她那边冷不许摘口罩,她就只能把纸塞进去擦脸。
小朵:“爷爷,以前我生病,我爸妈都很辛苦,可他们没怪过我。但我怪过他们。我成天在病床上都在想,为什么没把我生成一个不生病的孩子呢。但当时隔壁床的哥哥和我说,我安小朵,生来就是要接受这个考验的。如果爸妈生了个别的孩子,也许是能健康长大,但那就不是我了。可已经有了我的话,即使我爸妈要受这份苦,他们也不会再把我换成别的健康的孩子了。”
小朵:“爸爸如果生来就要是个笨蛋,否则就不是他。那爷爷想要换个孩子吗?”
“你比我明白。”老头又把纸分出来一张,给小朵擦擦眼睛,“你比我明白。这是咱们以后要教书育人的安老师。”
许少卿看着他俩,却无法形容出自己的感觉。他愣了一阵,掏出手机,把俩人在墓碑前抱头痛哭的照片发给安鲤。
很快,安鲤给他回了一个照片,是安鲤自己的手背。
许少卿没看懂。看了一会儿,那手背上好像有点什么东西。他就放大了看。是一个弧形的水渍,上面还有一根睫毛。
许:“……”
他心里冲起一股暖流,刚才那种茫然无措的纷乱心情,似乎都一下子有了方向和着落。他心里正渴望一个拥抱,安鲤马上就发来了一个伸展着双臂的绿衣服小人。
小朵不满地看着许:“我俩都这样了,爸爸为什么没哭。”
老许瞟了他一眼:“他连家都不回,他冷血的。”
许少卿:“……”
回去的路上,车里还是很安静。
老许几次想,要不就现在,把那个话说了吧。其实,你母亲的事,我知道并不是你的错。她重病了,总有那么一天。我也知道怪在你身上不对。是我一直想利用你的愧疚,以此为筹码,让你改变。
但我那时候真的很难过去。想起回家时候看见那一桌子菜。你妈给你做的。她想要跟你过最后一个生日的。我怎么释怀?
想到在一个学校里传开你都差点做不了人,你这辈子又怎么能这么活下去?
……
许老头踌躇着,打开手机,又翻开了那条来自安鲤的长信息。这几个月,他反复看了很多次,几乎能背下了。
看到那行:(他这十年,是怎么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