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方黎问他。
问刚才那个问题时,秦卫东还低头看他,骂他,但到这个问题,秦卫东没有,男人自始至终眼睛都盯在书上,不曾有丝毫地转移晃动。
“方黎,你现在要是还不睡觉…”
秦卫东说:“二十年后,你再问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是什么事,我一定会说我后悔今晚打了你。”
“那你打呗,”方黎还真不怕他了,他用脚踢踢秦卫东的腿:“你现在打。”
秦卫东被他几脚踢有点恼了,摁着,没火。
方黎又在被窝里踹了他一脚:“你还没回答我呢…”
对方黎,秦卫东是打不得,骂不得,男人只能用沉默来回绝回答。
方黎又踢又蹬的,半晌,他在被窝里自己都折腾出汗了,秦卫东还是稳如泰山一般地拿着那本破书看,不理会他。
方黎不知道怎么了,看秦卫东这个样子,他也恼了,他伸手夺过了秦卫东的书,扔在了一边的茶几上,扔完了,他捞着被子就背对着秦卫东躺下去了。
“怪不得甘涔说你跟那个蒋总应该拜把子当兄弟,全都是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
方黎闭上眼:“睡觉!”
没一会儿,扔在茶几上的书秦卫东也没去捡了,他关了灯,方黎被身后躺下的男人搂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就睡了。
睡到半夜,方黎做了个梦,醒了,又一时忘记梦了些什么,他下意识去寻找秦卫东的怀抱,却发现床边空了一块,他伸手一模,被窝那侧也是凉的。
看时钟,凌晨三点多,夜色浓黑深沉,方黎抬眼去找,就看见露台外面,秦卫东穿着睡衣,正一个人坐着抽烟。
秦卫东背对着他,应该已经坐了很久了。
方黎趿上拖鞋,走近了,打开门,就闻到一阵浓重的烟味,连开阔的露台都没散干净。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烟灰缸,歪歪斜斜摁着足有十几颗的烟蒂。
秦卫东的烟瘾不重,尤其是那一年方黎做心脏搭桥手术之后,被医生建议戒烟,秦卫东怕方黎一个人戒不了,就陪着他一块戒了,从那以后几乎再不抽烟。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抽烟?”
方黎折身回去,从衣帽间拿了两件外套,给他和秦卫东披上了,秦卫东看他醒了,握住他的手,摸着不是很凉,他才放心。
“我吵醒你了?”
方黎摇摇头。
他坐在秦卫东的身上,手臂圈紧了,搂着秦卫东。
秦卫东也搂着他。
过了半晌,方黎问:“我问你的,你还没回答,如果你走在我前头了,怎么办?”
方黎抱着秦卫东,埋头在他的肩膀,他看不到秦卫东此刻脸上的神情,他只知道环着自己的、秦卫东的臂膀,愈收愈紧,坚实有力地锁抱着他,禁锢着他。
一寸一秒也没有放。
直到方黎都有些不能呼吸了,秦卫东才侧头,吻他的侧脸和发梢。
“如果我走在你前头,黎黎…,那你就同我一块走吧。”
秦卫东在他耳边低声说。
方黎的手指抓紧了秦卫东的睡衣,攥出深深的褶皱,紧接着,他眼眶里就滚落下了眼泪。
“你早这样说不就得了…?我死了,你陪我一起,那你先走了,我陪你,难道不是应该的?你还犹豫那么久…害我难受…”
方黎的脸颊上还挂着眼泪,但他的确是高兴的,连日来的心事堆压,终于找到了那份依托,他眼睛里清澈的高兴就像回到了年少之时,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甚至让秦卫东看得一时间有些失神。
方黎的手指捏捏秦卫东的颈后:“你是怎么想通的?”
秦卫东看着他,许久,许久。
男人开口,嗓音沙哑:“我想,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丢下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