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改之包的船总共四间客房,各倚一角。他让萍萍先选,萍萍瞥他一眼,随手挑了一间。
裴改之极其自然住进萍萍隔壁。
入夜后,汴河上雾气苍茫,萍萍环扫一圈,关上船窗并反锁,房门亦然。
她想了想,盯着圆桌,上面瓷盘里摆着一只天青色茶壶,四周围绕倒扣四只茶盏。
萍萍提壶掂了下,内里凉水半壶。她拿起离自己最近那只茶盏,倒水,将蒋望回给的蒙汗药解药化在盏中,喝光,再用手帕擦干净盏中水珠,放回盘中。
然后给茶壶里下了大半包蒙汗药,再将房中的香炉点燃。
做完这些事,萍萍铺好被子,却不睡,吹了灯坐在床沿。
一片漆黑中,窗外的水声格外响亮。
哗——哗——
房中无滴漏,不知具体时辰,萍萍反正没坐多久,房门就被人轻轻敲了一下。
“萍萍?”隔着房门,都能听出裴改之声音里的笑意。
萍萍不回应。
裴改之又敲第二下:“萍萍,你睡了吗?”
半晌无应声,但裴改之并不打算放弃,连叩两下,语气也急促起来:“萍萍、萍萍,是我,阿占。”
“唉,什么事?”萍萍终于应了声。
“夜里起寒气了,船上又没炭,我给你拿了件狐裘,搭在被子上能暖和些。”
萍萍明明没有宽衣,却道:“谢谢!但你得等等,我要先穿衣裳!”
裴改之在门外笑了一声:“没事,我等你。”
萍萍点灯,先在舌下压一枚解药,而后往香炉里添软筋散,再然后才是铺床。她做了三年司设,明明可以铺整齐,却故意留一点凌乱。
亦将裙上系带扯松些。
忙完这一切,萍萍开门,用惺忪睡眼眺看裴改之:“进来吧。”
将他让进房中。
裴改之定定看了几刹萍萍的脸,继而向下打量,在裙上定了一息,唇角旋高。
他再往里走,递给她一件纯白无一根杂毛的狐裘:“这是好料子,暖和得紧。”
萍萍谢过,将裘衣顺手放到床上,裴改之扫着被褥,讳莫如深。
须臾,他笑吟吟问:“点了香?”
已不动声色细嗅。
萍萍心道蒋望回说过软筋散无色无味,裴改之应该只能闻见船家备的香。
她眉间迅速凝聚哀愁,嘴角却要扯起一抹笑:“这几年一直睡不好,要点香才能安神。”
裴改之心一揪,语气不自觉放柔:“以后我们重新在一起了,会好的。”
萍萍就近拾起刚喝解药的那只茶盏,尽全力手稳不抖,倒了一盏递给裴改之:“喝点水吧。”
裴改之压低下巴,静静看着萍萍:“我不渴。”
“那我喝了。”萍萍收回手自己喝了一大口,“我可渴死了!”
“那给我也倒一杯吧。”裴改之笑道,“谢谢萍萍了。”
道谢的话他拖了长音,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情意绵绵,萍萍偏头抿唇,假意羞赧。
始终凝视的裴改之喉头滑了下,慢道:“好久没看过你这个样子了。”
是从来没有见过。
萍萍倒满一盏水,递给裴改之:“我从前经常这样吗?”
裴改之接过:“当然,你是我娘子。”
他说完喝下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