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萍却想四十年后他俩都六十多了,岂不是过完这一生?
“好啊。”
……
萍萍是被船外的喧嚣声吵醒的,她撩开绡帐眺窗外,发现天亮着,雨停了,船正缓缓穿过河道城门,城墙拱壁上雕镌着海马水兽,再往前,两岸皆排列着青石柱,柱后车马行人。
他们按时抵达东京。
萍萍欣喜,推了下柳湛,他没醒,仍侧卧着,神色恬淡,呼吸均匀。
这还是事后第1回见他睡得这么沉。
他好些天没睡,多补补觉,萍萍想着没再推攘柳湛,自己默默远眺,张家油饼、徐家瓠羹,还有一座兵器所,摆摊叫卖的贩鹰鹘客,穿街走巷的手作艺人
仅透过窗户她就看花了眼。
一只受惊的凫雁从水中反扑上甲板,她也跟着后仰倾身。
船不会是被一只雁闹的吧?也重重栽了下。
“前面走不了了,要下船!”外面闹哄哄的喊,柳湛醒来,身尚卧着,伸臂箍住她的腰。
萍萍扭头看向他:“好像要下船了?”
柳湛起身穿衣:“前面相国寺桥低平,不通船舟。”
待两人用完膳,将要离开房间时,萍萍拉了下柳湛衣角:“今天还没喝药。”
“今时不同往日,以后都不用了。”他不紧不慢回,萍萍却以为京中多腥风血雨,药能被人利用什么的,一下警备得不得了。
柳湛也不点破,与她分在首尾两端下船,萍萍见到了那座相国寺桥,竟通体只用一块巨木架起,桥下无柱,虽低平仍若飞虹。
她跟着队伍最末,道路两侧渐渐多了竖立的黑漆杈子,不一会都变成朱漆,队伍如鱼摆尾绕到朱杈子外。
她瞅杈里有砖石砌的小溪,里面许多开败的莲花,也不敢问,不久就到一城墙前,那墙砖比她见过的所有砖都宽厚,上面还雕了龙凤飞云。中央连墙的三层楼宇雕甍画栋覆着琉璃瓦,匾额上题着宣德楼三个大字。
穿过宣德楼,内里亦是朱栏彩槛,她再次瞧见朱红杈子,过了一扇东华门,又一道宫门,萍萍跨过门槛刚走三、四步,就听见沉重挪门声响。她回眸,铜门在眼前关闭,墙外梨树露着半树尖尖和些许青果,随风轻晃,树影斑驳。
第63章第六十三章银照
“萍娘子。”
她听见袁未罗轻唤,收回目光。
袁未罗就在萍萍身后,嗓子再压低些:“快跟我来。”
萍萍赶紧跟着袁未罗走,二人悄悄离开队尾,往左侧拱门行进。袁未罗庆幸:“赶上宫里进新人,分了一拨来东宫,娘子正好一道。”
“多久进一拨新人?”
“一年两回。”
“那相对应的,每年也有人出宫吗?”萍萍心想,要是只进不出,掖廷浮费岂不越来越多?
“当然!”袁未罗停下来转看萍萍,“官家仁慈,岂会强将人幽闭宫中?”他还欲再说,迎面走来一三十上下的娘子,头包红巾,肩背包袱。
袁未罗与她见礼,问:“陈掌灯是今日归去?可曾辞别殿下?”
那头巾娘子颔首:“已经谢过殿下深恩。”
袁未罗掏袖子,搜出一锭银交到她手上:“一点心意,掌灯莫要推辞。”
头巾娘子收下,又说自己已经不是掌灯了,莫要再这样唤。袁未罗直点头:“是、是,贺陈娘子新生。”
头巾娘子道:“别路千里,各自珍重。”
“珍重。”
萍萍和袁未罗一起目送头巾娘子走远,听不见了,袁未罗才噘嘴:“喏,这个就是出宫的。”
他继续领萍萍往殿内走:“年纪大了请奏去宫,官家和殿下通常会允,再比方去岁大涝,放出去好大一拨宫人消灾。”
说到这袁未罗合唇,不知道路上遇到的太平州大旱好转没有?
“那你以后会出宫吗?”萍萍问袁未罗。
“我?我出去做什么?”宫婢出去多半为着成家,他一个太监,出去还不如宫里呢。袁未罗反问萍萍,“你呢?以后会出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