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抖动着肩膀,重重磕头:“奴才……遵命……”
高公公的办事效率一向很快,即便是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下,陈楚卿也很快被人带了上来。楼徽和好似没有看到她身后背着的包裹,只是一味低眉垂眼,忙活着手下的画作。
陈楚卿环顾四周,只见这硕大的殿中居然只有自己和楼徽和二人,她咽了咽口水率先打破这僵局:“草民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急召有何要事?”
楼徽和依旧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抬起来:“朕知道南胥大限将至,如今……朕只希望他们能放过无辜的南胥百姓……对了,朕之前听霍铮……说起过,陈若虚死后,他曾经积累的万贯家产都不翼而飞,这件事你可知情?”
陈楚卿下意识开口想要否决,可略一犹疑后只是失笑:“陛下你都说了此情此景,草民也不跟您卖关子了。是,陈若虚的家产是我卷走的,我的确想要逃出宫去,带着我藏起来的家产重新找个落脚之地安居。难不成陛下对那点家产感兴趣?即便是如今国库空虚,想来陈若虚留下那点东西对陛下而言也不算什么吧?”
“朕并非是贪恋你那点钱财,朕只是想派人护送你逃出元京城,条件是……要你帮朕带一样东西。”
陈楚卿不语,只是抬眼死死盯着他,试探着开口询问。
“陛下所求不敢不应……陛下想让草民带什么?”
楼徽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自顾自忙活着手中的画作。陈楚卿等了片刻,略带犹豫的开口:“……陛下?”
楼徽和抬起眼,终于看她一眼。他轻轻搁下手中的毛笔,双手握住画轴的两边高高举起,又抖了抖。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将画作放回桌上,抬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你帮朕,把这幅画带出宫去。”
陈楚卿不明所以地上前接过楼徽和递过来的画,目光一瞥,只见画上之人螓首蛾眉,丹唇凤眼,如瀑长发高高完成一个纷繁的发髻,满头珠钗罗坠,一只梅花簪过她的发间,衬得她面容格外姣好。
陈楚卿欲言又止,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高座之上的楼徽和。
“陛下特地叫草民前来,就只是为了让我把昌宁公主的画像带出宫去?”
楼徽和依旧没有正面回应,只是转头看向殿门口处若隐若现的一片衣角,淡然开口:“高公公,进来罢。”
守在殿外的高公公闻言浑身一震,但还是低着头小碎步跑进了殿中,一进来就猛地下跪在地:“奴才罪该万死!望陛下惩处!”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楼徽和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扣在椅子的扶手上:“既然没走,朕正好也有一个任务要交于你。”
高公公闻言猛地抬起头,随即又重重叩在地上:“陛下请讲!奴才誓死也不负陛下所托!”
“别一口一个死不死的,朕不过是……想让你带领着一队禁卫军,护送陈楚卿安全出宫……不,是顺利逃出元京城去。”
话音刚落,原本还埋头在双臂之间的高公公蓦地抬起眼,转头看了看一旁挂着个包裹在背后的陈楚卿,又不可置信地看向楼徽和:“奴才若是走了,那陛下怎么办?”
楼徽和漫不经心地摆摆手:“你做好朕交给你的事情就好,朕……朕自有打算。”
“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
高公公双手抱拳苦苦恳求:“带领禁卫军护送陈楚卿一事换谁都能去做,可陛下如今不能没有奴才!奴才要陪在陛下身边!誓死不离开半步!”
“……”或许是高公公激昂的语气惹得楼徽和都心头一动。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着心神,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一抹湿润。
他有气无力地朝着陈楚卿挥了挥手:“陈楚卿,你……先出去殿外等候消息,朕与高公公再交代几句话。”
楼徽和说着,目光再次落到陈楚卿手中的卷轴上:“此物是朕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无论如何,请你务必保护好它,切莫使其遭到半点损坏。”
陈楚卿听着握紧了手中的画轴,应了一声“草民明白”后便缓缓退下,还贴心地为殿中二人关上了大门。
待到整个大殿再次回归寂静,楼徽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高青云,其实朕让你护送陈楚卿出宫去,也是为了让你和她一起安全出宫,朕要的,是保住你的安全。”
“陛下啊!奴才的命低贱!若不是陛下当初大发慈悲救下奴才,奴才早就死了八百回了!陛下!您这是何苦啊!”
“高青云,你仔细听朕说,接下来朕要告诉你的话有关元京城百姓的兴亡。”
高公公闻言猛地住了嘴,有些怔愣地呆在原地:“……陛下这是何意?”
楼徽和躬身从袖中取出薄薄的一叠泛黄的书卷,高公公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楼徽和迟疑片刻,将那些书卷递给了他,高公公忙抬手接过,有些不明所以:“陛下,这是……”
“这是记录长生石使用方法的残卷,是姚长庸死之前朕从他那里搜来的。”
话音刚落,高公公手一抖残卷骤然脱落掉在地上。高公公连连后退几步,不住地下跪磕头:“陛下!此物……此物……奴才不敢亵渎!”
“说什么呢,高青云,快些起来。”楼徽和起身走下台阶,亲自伸手抬着他的手肘将他扶起来:“高青云,你跟了朕十多年,你的人品朕信得过。再者,如今除了你,朕实在是没有第二个信得过的人了。”
楼徽和说着,缓缓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残卷塞到高公公手中:“带着这个随陈楚卿一起逃出元京城,一定要活下去。三年后,有人会去找你的。”
高公公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了一眼,只见那泛黄的残卷上居然一个字也没有,不禁有些错愕,抬头对上楼徽和的目光,后者却笑着摇了摇头。
“放心罢,朕与那长生仙做了个交易,长生石……藏在一个除了朕和他,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地方。这残卷上被长生仙下了封印,只有长生石才能打破这封印,所以……你就带着这残卷逃出去吧,等到一个能打开这残卷的人出现,朕给你的最后一个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高公公将残卷紧紧攥在手里,泣不成声:“陛下啊……”
楼徽和没有再说话,只是重重地拍了拍高公公的肩膀,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