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她抬手滑过颈间,红绳上的一点朱砂在她皓白的脖颈上格外醒目。楼徽和的呼吸几乎是在看见那红绳的一刹那顿住,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脖子上的那根红绳上栓的是什么。
他目光紧盯着她手心的那枚紫薇讳的山鬼花钱,恍惚中觉得有关它的记忆似乎是有些久远了,但事实上不过才过了四五年罢……
“这是紫薇讳的山鬼花钱,朕觉着你会喜欢。”
“特地给我求来的?”
“顺道罢了。”
“是是是,陛下当然是顺道的。陛下出去办事还能顺道记得我,是昌宁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
言犹在耳,可如今的他们,却已走到这不得不分道扬镳的境地。
此刻的楼徽宁将手镯从颈间褪下,握于手中高高举起——楼徽和发觉不对,忙出言制止:
“昌宁!”
“砰————!”
楼徽宁狠狠往地上一砸,从红绳上脱落的花钱瞬间飞出去,在大殿华丽光滑的地板上弹跳几番,清脆的响声犹如一柄柄利刃,在二人心口上划破尖锐的口子,一道又一道。
“我会如陛下所愿。”
这一次转身离去,楼徽宁没有再回过头。
守在门口的高公公听见里边儿的动静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看见楼徽宁夺门而出,决绝的背影看不出一丝留念,他这才抬袖擦了擦额头,赶忙进去殿内替楼徽和关上房门。
屋内一片狼藉,少年帝王此刻颓然瘫坐在地上,用手去捡那被磕碰磨损的紫薇讳花钱,随后死死捏在掌心里,花钱刺破了他细腻的皮肤。
高公公惊呼一声,噗通一声跪下:“陛下!”
“大惊小怪。”楼徽和语气淡淡的,抽出案牍上的小刀反手割破了自己的里衣袖子,面无表情地用白布条擦拭着掌心伤口的血迹,力度大到几乎有些残暴。
越来越多的鲜血被按压涌出,高公公在一旁被吓的大汗淋漓,兀自大张着一张嘴一个字都不敢说。直到楼徽和长出一口气,他缓缓将割断的碎布伸展开来,将地上碎掉的玉镯残件一点点捡起,包在碎布中。
高公公抬眼对上楼徽和那双愈发森寒的眸子,下意识吞了吞口水:“陛、陛下……”
“太后娘娘那边觉察到了不对,正风风火火往这边赶过来呢!陛下,太后娘娘把持朝政多年,势力根深蒂固盘旋已久,万万不可在这个时候与她正面外为敌啊!”
眼见着楼徽和依旧瘫坐在原地,不为所动,高公公腿一软蓦地下跪,额头与长廊的木板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一字字,语气几近乞求:“还望陛下三思啊!”
盛玄胤长身玉立于长廊之中,夜风微微撩起他宽大衣袍的一角,显得他的身影单薄又悲凉。
“朕……身为一国之君,万人之上,却连争夺自己本该有的东西都要看人脸色……高公公,你说可笑不可笑。”
“陛下……来日方长啊!”
“不必谈什么来日
方长,今日,朕会送给母后一个礼物,定会让她大吃一惊……高公公,你自幼陪在朕左右,都说伴君如伴虎,这些年跟着朕这个纸老虎,也是苦了你了。”
高公公几乎是声泪俱下:“陛下别这么说,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啊!”
“退下吧,朕自有算计。”
他说完仰头望天,天色依旧暗沉,没有丝毫破晓的征兆。他蓦地转过身,如失去了魂魄般步步缥缈,如游走人间的恶鬼。
第76章尾声:怎洗血海深仇他们再也没有可能……
荣昌太后风风火火赶去宸元殿的路上,恰巧碰上从大殿之中夺门而出的楼徽宁。
两人打了个照面,楼徽宁抬眼看了她一眼,脸色霎时间沉下去。
荣昌太后不解开口:“昌宁?你怎么在这儿?他不是说谁也不见吗!”
楼徽宁垂下眼睫,声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太后娘娘,昌宁有话想跟您说。”
荣昌太后疑惑至极,但还是摆了摆手:“有什么事情来日再说,现在,哀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她说着,目光死死盯着大殿的方向,眼神狠厉决然。
——长本事了啊,居然敢背着他争权夺势,还敢在他的身边里安插人手!日前,果然是小瞧了他!身为帝王……果然不可能这么简单!
越想越气,荣昌太后掠过楼徽宁就要闯入宸元殿中,却在经过楼徽宁身边时被她一把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