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来自相邻床位的患者,谢知周偏过头去,就听另外一个病床上的患者说:“是啊是啊,我孙女和小季医生差不多大,我正想着怎么介绍他们认识呢?”
谢知周:“……”
“哎——”前头一个说话的叹了声:“可惜我就个儿子,不然铁定也要和您争一争。”
这两个人生龙活虎还琢磨着相亲的人真的是患者吗?
谢知周有气无力地开口:“你们说的是,刚刚给我开医嘱的那位吗?”
“是啊是啊,”最初说话的卷发大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他:“刚刚程医生说你们是校友,那你也是医生吧?”
“我不是,”谢知周说:“他也不是,他还没考证呢。”
“哎我知道,”一旁的患者婆婆说道:“我们之前这么叫他的时候,他就说他还没考什么什么证,我也不懂,反正穿白大褂的人,我都叫医生。”
“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大家都这么叫,后来他就不说什么了,任由我们叫。”
“您刚刚说,”谢知周看着眼前的卷发大妈,忽然想起了刚刚那个笑,委婉地开口:“他刚刚是在对我们笑?”他咬重了那个“们”字。
“是啊,”卷发大妈说:“小季医生态度可好了,每回早晚查完房都冲我们笑一笑,哎,可惜我快出院了,不过比起看帅气的小医生,还是身体健康最重要。”
刚刚自个儿糟蹋身体的谢知周:“……”
当初那个冷冰冰的人,如今为了当好一个医生,已经开始学习微笑了。只是,原来不是对他笑的吗?谢知周按了按心口,却没来由有些失望。
他忽然猛地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在心里默默自言自语:想什么呢,当初一走就是两年,连个理由都没给人家,现在想着奢求别人原谅就罢了,还肖想他会对你笑,做梦吧,谢知周,你多大脸呢?
第66章初心
带着满怀的郁闷,谢知周在昏昏沉沉中睡着了。
与季泽恩的相见,让他的精神格外亢奋。然而大概是因为亢奋过了头,加上头一天可劲儿地折腾,倒是比平时困得更快。
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让人没来由觉得安心,他就像是吊着最后一口气的人终于带着并不圆满的安心入眠,睡梦中紧蹙着眉,睡相极不安稳。
梦里光怪陆离的诡谲画面在谢知周的眼前走马灯般的过,直到他猛然惊醒,吓出一身冷汗,忽然就看见了床边一个人影。
三人间的病房熄着灯,他睡在最靠门的一头,另两边周围都拉上了帘子隔绝开来,窄窄的一方空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的呼吸。
随着眼睛对黑暗的逐渐适应,谢知周看清了季泽恩的脸。
不过其实不用看清,在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轮廓的时候,他就知道那是季泽恩了。因为从噩梦中醒来的他,看到那个人影的一瞬间,惊慌失措的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黑暗朦胧,他从纯白的被褥里伸出手,勾住了季泽恩垂在身侧自然蜷曲的指尖。
那指尖太冰,刚从暖融融的被子里拿出来的手不适应,又往前去了几分,直到握住他整个手掌,总算在掌心寻觅到了一点温度。
谢知周垂着眼,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没去看那个人的脸。
握住的那只手没有回握他,他知道,只要他一松手,这点维系就会断绝,不过好在,那只手也没有挣脱推开他。
他就这么沉默地握着那只手,刻意放缓加深的绵长呼吸声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直到他的手终于酸了,忍不住快要脱开时,那个人影忽然动了。
季泽恩分开了相握的两只手,把谢知周因为抬高久握而有些缺血冰凉的手放回被褥,转身离开了。
他的脚步很轻,直到推开门离去,谢知周也几乎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然后他忽然反应过来,黑暗中的人影,没有穿鞋。
急性的症候恢复的很快,没多久谢知周就能自己活动了,段邦偶尔来看他,他和季泽恩的相处,却仅仅局限于早晚两次的查房,远远的一瞥。
热络的卷发大妈出了院,嚷嚷着要带孙女给小季医生相亲的患者婆婆最近常常打盹,新的患者还没来得及入院,病房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谢知周谢过给他拔了针的护士姐姐,踩上一双棉拖鞋往外头晃悠。
晚上的医院空档许多,他走到医生办公室的门口,一眼就见着了坐在最边上的季泽恩。他的身后隔着一块区域还坐着一位医生,此时背对着他们,正在计算机上操作着什么。
他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到季泽恩旁边,一直埋首在厚重病历里的季泽恩才抬眼,口里一边客气问道:“请问您——”
然而在看到他的一瞬,话音戛然而止。
谢知周冲他笑了笑,两颗锋利的小虎牙显露出来,显得笑意晴朗,“小季医生,我心跳好快。”
季泽恩不带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又往后探头朗声道:“王老师,这位患者说心率偏快。”
那头值班的王医生回头来看了一眼,喊道:“你过来我看看。”说着就开始戴听诊器,又交代道:“下回直接按呼叫铃,就别自个儿跑过来了,心脏不好一定要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