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荣利落地发动汽车,在道路上疾驰许久后,眼见着快到终点了,他终于打破了沉默,“你带回来那些资料,你妈妈看了。还偏要讲给我听,说我不搭理你就是老顽固。”
“我看了两页,搞不懂,也不想懂,”他的言语里有些不悦:“但我谢荣的儿女,只要不违法犯罪,从来都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谢知周没忍住,嘴角溢出了一抹笑。
“笑什么笑,”谢荣隔着车前的镜子看见了,怒道:“谁允许你笑了。”
谢知周嗯嗯啊啊地应道:“没笑,您继续。”
“你既然要扎进死人堆里当什么法医你就去吧,”谢荣恨恨道:“我的公司以后都交给你妹妹,你一个子儿也甭想要,在A城买不起房的时候别回来找我哭。”
“爸,”谢知周看着故作严肃的男人额上岁月的沟壑,郑重道:“谢谢你。”
“别在这儿矫情兮兮的,跟你妈你妹说去,她们都跟你穿一条裤子。”谢荣撇撇嘴。
谢知周转过头去,看了看一脸温柔笑意的母亲,还有依偎在母亲身旁的妹妹,“谢谢。”
“什么时候,带他见见我们。”周馨温声道。
“一定。”
谢知周望向窗外,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挽回那个人的心,不知道他这个叛徒还能不能被原谅,不过至少,他要试试。
车在飞机场外停下,谢知周搬出行李箱,跟家人告别,于是就收获了谢荣的一个白眼,连带一句毫不客气的“滚吧。”
谢知周哑然失笑,正要转身,知馨忽然跑到他身边,凑在他耳边小声道:“哥哥,回去之后要小心。”
这话让谢知周一愣,然而知馨已经跑回了周馨的身边,嘴角缀着和她母亲如出一辙的温柔笑意。谢知周摇摇头,没把这句话太放在心上。
“照顾好自己。”他嘱托完依依不舍的家人,最后看了一眼异国他乡的天空,走进了机场大厅。
国际航班太长,谢知周翻出提前准备的薄毯和眼罩,为一会儿之后的睡眠做准备。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肘撑在窗边看着外面,全然没觉察身旁的一段对话,直到坐在他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起身离开,另一个年轻的男子坐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
“好久不见。”
谢知周猛地回过头去,看着正在系安全带的男孩,“舒夏?”
“对,是我,刚上来就看见你了,特意换了位置和你坐一块儿。”舒夏笑了笑,拿出软枕垫在颈后,自顾自地解释道:“我快毕业了,回国做毕设,还有……读研。”
“毕业?”谢知周愣了片刻,猛地反应过来,舒夏念得是四年制的生物,的确快毕业了。他忽然开始庆幸还好医学类专业要读五年,至少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挽回那个人。
“是啊,”舒夏靠在软枕上,替自己铺好薄毯:“回国找男朋友。”他睁着一双灵动的眼看谢知周:“段邦最近找新人了吗?”
谢知周实话实说:“找过,不过又分了。”
“哦,”舒夏瘪瘪嘴:“我就知道。”他把话题又转向谢知周:“你怎么出国了?你的布偶熊先生呢?”
听到这个称呼,谢知周一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正色道:“我也是回去找他的。”他看着舒夏了然的神情,迟疑片刻问道:“你打算和段邦和好吗?”
“是啊,”舒夏回答道:“我从来都是这么打算的,只是段邦不愿意。”
谢知周忽然想起那时候的段邦,略顿了顿,还是提醒道:“那时候我问他为什么不肯见你,他说——”
“破镜不能重圆,对吧?”舒夏抢白道。
谢知周有些意外,就听舒夏继续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年少相识,又是初恋,这么多年我的心思全花在这个人身上,没有人比我更懂他了。可惜我当时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固执。”
“不过他没跟我说过分手啊,镜子就不算破了。”舒夏撇撇嘴,微微往后仰躺着,感受着飞机缓缓起飞,一副不以为意的神色。
舒夏这句话,却正好是谢知周当年面对段邦的回答时,心里泛过的念头。这么些年他早已忘了,这回被舒夏猛地提起,他的心里又燃起了一丝自欺欺人的安慰。
他和季泽恩之间,也没有那样决绝的话。
“回去了要帮我,”舒夏没什么顾忌地靠着谢知周的肩,他矮谢知周一个头,这会儿靠着正好。
“好。”谢知周应下。
舒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好人有好报,你和你的布偶熊先生一定会重修于好的。”
谢知周取了托运的行李,刚走出机场,耳朵因为气压的缘故还有些闭塞,只觉得周围的喧嚣都显得格外的遥远。
“谢哥!”模糊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大幅度地挥着双手,手里还举着横幅,荧光橙的手幅上写着“欢迎谢哥回家”,摇摆的格外起劲儿。身边不少人侧目而视,还有人窃窃私语,问是不是有什么明星要来。
一脑门儿黑线的谢知周:“……”
还没等他捂上脸,假装不认识段邦,后者就蹬蹬瞪地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然而他一双手却没能环抱住谢知周,而是碰到了另外一具身体。
一个脑袋从谢知周肩上冒出来,冲段邦甜甜一笑:“嗨,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