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准备好一切来到苍山,他的理性小人都还在挣扎,导致他略微迟疑,以至于打了无数遍腹稿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在感性的趋势下先把人给睡了。
然而读完所有的消息记录之后,理性小人终于被说服,偃旗息鼓。
“以后不删我了好不好?”谢知周眼巴巴地看着他,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意味。
“你是,前不久的七月刚满22岁,法定婚龄,对吗?”季泽恩忽然坐起来,看着他,“希望现在说不太迟。”
谢知周一愣,却见季泽恩先是站起来,复又在他的身前单膝下跪,眼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们结婚好吗?”
如同一个惊雷打在谢知周耳畔,正式的打扮和提前准备好的戒指都有了解释,谢知周嘴唇翕动,看着眼前的人。
他原本料想的不过是,季泽恩会在大五开学的时候和他缓和关系,他或许可以重新把人追回来,然而却没有想到,半年的等待之后,竟然是这样的一句话。
“其实从一开始就把你当成是……”季泽恩顿了顿,委婉道:“人生伴侣。”
谢知周忽然想起两年前,单杠上,把他惊到摔跤的那一句“老公”,原来那从来都不是玩笑,是眼前人的一颗真心。
“不过后来发现你不是这样想的。”季泽恩平静地开口,却让谢知周的心里一疼。
“所以决定郑重地问你——”
“我愿意,”谢知周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婚礼,没有任何法律证明,没有任何有效的承认,我也还是愿意和你结婚。”
他的眼睛很亮,却带着几分狡黠,似乎早料定了,季泽恩会拿出那些“没有”来问他,于是他抢先说出口。
这个人,总是给人留下反悔的余地,从最开始的告白,到后来的床笫之欢,再到如今的求婚,每一次,都会给他一次反悔的机会,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确认和心疼。
但他不会后悔。
“我知道你可能不那么信任我了,”谢知周说:“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愿意。”
他伸手紧扣住季泽恩的手,两枚戒指碰撞在一起。
“泽恩,以前我做错了很多事,”谢知周认真地看着他:“但是现在我确信,和你在一起,我无所畏惧。”
呼吸交错,暧昧至极的时候那句一生的承诺不是心血来潮。
谢知周从未给什么人许过一生。
一生对他来说太漫长,而漫长也就意味着,丰富多彩的新鲜事物,声色犬马的人间诱惑,没有什么可以是永恒的。
然而他在这个夜晚,把一生许给了一个人。
不过幸运地是,那个人也把一生许给了他。
两人背着大包小包,手里还拎着桶和垃圾袋,饶是如此,还是一人腾出一只手来,紧紧地握在一起,沿着并不平坦地山路往下走。
行至山脚,季泽恩忽然对谢知周说:“去见一个人,好吗?”
谢知周目光顿了顿,点点头,跟着他往那个方向走。
见到“监狱”的字样的时候,谢知周只有意料之中的坦然,他接过季泽恩递过来准备完善的资料,揶揄道:“早就准备带我见家长了?”
“带你的警察和办手续的不是同一个,想说什么随意。”
谢知周转身,办理好手续,跟着狱警往里走。时间匆忙,来不及重新办审核手续,因此他是借着季泽恩的身份进去的。
玻璃窗对面的男人脸上布满岁月的沟壑,比同年龄的人更显苍老,却依稀能看见他年轻时俊朗的容颜。
谢知周接过听筒,和对面一脸讶然的男人对视。
“爸。”他说。
只一个字,季父眼里的惊讶就散了。他理所应当地明白了一切,眼里浮起了并不明显的水花。“好孩子,”季父喃喃道。
他极为认真地打量着谢知周,恨不得把儿子选择的男孩的每一寸都刻进心里。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短暂的探视时间快要结束,季父嘴唇翕动,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
“祝你们幸福。”
出来之后,谢知周有些沉默。季泽恩也没去问他们说了什么,两人运气好,刚走到车站就碰上了那趟难等的公交车。
因为地方偏僻,公交车上人不多,他们两个并排坐在车后方,旧式的公交车车窗半开着,呼啸的风掠过发梢,还有汽车行驶的轰鸣声,让周围显得格外安静。
季泽恩忽然带着些许歉意开口:“我爸应该很喜欢你,只是我妈——”
他顿了顿,“可能会需要一些时间。等她病情好了,我会告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