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下意识地,在惊呼这两字之后,提尔比茨猛地从床上坐起,哪怕在这个常年维持着二十六度的最舒服的房间之中,少女那纤细的身姿上也浑身是那淋漓香汗。
似乎光是从这个画面上看,就已经能够知道少女做了一场极为恐怖的噩梦。
“哈、哈啊…咕、哈啊……”
惊醒之后,提尔比茨显然并未从那噩梦中脱出。
她一边喘息着,一边望了望周遭的环境,在确认了自己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上后,少女这才回过神来,瘫在了床上大口喘息着,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情。
窗外已是月明星稀的深夜。
整个港区里可以说是寂静一片,可若是朝着窗外望去,光是看着那皎洁的月光就仿佛能够看到白日里那炙热的气浪——哪怕此刻因为开了空调的关系,提尔比茨的房间中并没有开窗。
晚上许是不会有着蝉鸣的声音,但若是此刻开窗,通风透气的话,比之空调房中的舒适凉爽,那属于夏天的气息还是会让人来得燥热,哪怕此刻已是深夜。
望着窗外的光景,提尔比茨沉默了许久许久。
在男人的这个港区里,绝大多数舰娘都有着自己的工作和任务存在,就算一直被男人调侃为“北宅”的提尔比茨也同样如此,有的时候她也一样需要离开港区,许是出击,许是远征,许是镇守,许是镇压,但当手上的工作完成之后,这位宅女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重新把自己关进宿舍里,在这个被她塑造成游戏天堂的小家中,好好地去玩一玩最近新出的大作。
没有交际,没有来往,这并不是说提尔比茨是什么非常高冷、难以交流的存在,而是单纯的因为这位舰娘只是一个宅女罢了,别说出门,就算一个人在家里她都能玩游戏玩上个天昏地暗,就算是日夜颠倒也毫无避讳——毕竟她住在单人宿舍,而俾斯麦也多半不在港区,男人也有自己的工作,不会有人来找她的茬,跟她说什么好好休息、注意生物钟之类的话来。
这便是她最享受的时光了。
就好似今日…不,应该说是昨晚了,提尔比茨在卧室里抱着平板追完了最新一集的番后,只是躺在床上玩了玩手机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了,这甚至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虽说尽管就算她知道了也不觉得有什么所谓就是了,这种独处的寂静夜晚,不才是最好的、戴着耳机沉浸在游戏世界里的时间吗?
尤其是,听说长官的母国那出了个最新的大作,神话啊、西游啊什么的,提尔比茨可是感兴趣得很呢。
但,此刻从这噩梦中醒来,僵在床上的少女,此时可再没有什么心思去想那游戏中的事情了。
她做了一个最恐怖最恐怖的梦。
不是什么异形杀到现实中,也不是什么白衣女鬼从井下爬出,甚至对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来说,她所梦见的,不过只是某个无关紧要的人死去了罢了,这对于港区之外的芸芸众生来说没有丝毫的意义和可怕之处。
可唯独,这场梦却是提尔比茨、是整个港区里所有的舰娘,都无法去面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没错。
她梦到了,那个男人死去的画面。
“……哈啊。”
长舒一口气,在理解了这一切终究是梦之后,提尔比茨从床上起身,走到厅里喝了杯水。
还是那句话,整个宿舍中被她布置成了一个游戏天堂的模样,说是“厅里”,但实际上也不过只是一张桌子,上面摆着水壶水杯罢了,在整个厅里的其他地方,是投影仪,是八十五寸高刷屏,是游戏机,是懒人沙发,是手柄,是鼠标键盘……似乎乍眼一看,整个宿舍中就压根没有与舰娘、与战斗相关的东西存在。
唯独有着的那么一丝联系,是她……不,是他放在玄关处的一张他跟她的合照,和一束栀子花罢了。
在家中没什么事情的时候,不会有人特意跑到玄关处去看些什么的——不仅是提尔比茨如此,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可这向来不爱出门的宅女,此刻却穿着身上那好看又舒服的慵懒睡衣,踩着拖鞋踏到了玄关处,拿起了那张合照端详了许久许久,久久的沉默以后才把它放下,重新走回房间,上床,拉着被子把自己包括头在内全部裹了起来。
“……不要。”
她再也睡不着了,至少今天,她再也睡不着了。
没有玩游戏,没有追剧,没有拿着手机随意滑着那些没有意义的视频,她现在只想把自己包裹起来。
就算心中清楚,那此前的“记忆”不过是梦里的虚无缥缈,并不是真的存在于现实中那不可更改,无力挽回的真实,可光是想想,她都只感觉到心中的那份苦痛和撕裂,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力气,去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其他东西了,游戏也好,工作也好,甚至是自己和…他也好,最起码现在,她真的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了。
人本来就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所谓人教人百遍不通,事教人一遍就懂,很多东西哪怕理性和知识层面理解与懂得,可不切身实地走上那么一遭,想要真的明白却还是太强人所难了一些。
她向来是一个感性的存在,尽管对于不熟悉她的人来说,从她平日里的外表与言行举止来说或许会误认为她高冷,可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她不过只是懒罢了——懒得说话,懒得沟通,懒得出征,旁人与她说些什么,无非也只是嗯、哦这般应付过去。
可她从来都是一个感性的存在啊。
人啊,越是感性,活的越是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