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老孙头的脸上全然不见丝毫劫后余生应有的喜悦之色,那醉醺醺的面容之上,满满地写着颓丧与落寞,仿佛被一层浓厚的阴霾所笼罩,不见一丝光亮。
“我没事。”老孙头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那动作显得极为迟缓,随后,他直勾勾地凝视着汪宸,眼神中透着一丝空洞与迷茫:“我就是想跟你唠唠嗑,说几句话。”他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提着一个酒葫芦,那酒葫芦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仿佛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汪宸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进来吧。”他心中清楚,这位大爷眼下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自己实在是难以狠下心将其拒之门外。
于是,他索性手脚麻利地搬出一张小巧精致的木桌,稳稳地摆在院子当中,接着又匆匆拿来两张木凳和一副崭新的碗筷。
老孙头一屁股坐下,动作略显狼狈,他伸手猛地抓过一片酱肉,不假思索地塞入嘴巴,随后便开始毫无形象地胡乱咀嚼起来。
那咀嚼的动作极为夸张,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好似一只正在拼命进食的仓鼠。
嚼着嚼着,他的眼眶中竟不受控制地流下了眼泪,那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狗子,你知道吗?”老孙头悲戚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响起,带着一丝颤抖与哽咽:“老鲁死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眼前啊!我当时真想救他的,可是……”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汪宸沉默无言,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鲁老汉的模样。
他也曾与鲁老汉有过交集,先前还曾去过对方家中的灵圃,帮忙清除那些可恶的地灵甲牛。
可谁能想到,如今竟传来如此噩耗。
“我不该叫他去的。”老孙头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手忙脚乱地往碗里倒满酒,随后仰头,一饮而尽。那酒水顺着他的喉咙流下,他的目光愈发显得呆滞无神,仿若失去了焦点:“做人可不能贪心呐,门派的便宜哪有那么好沾的?我真是糊涂了,老鲁他也跟着犯糊涂。
我这是运气好点,他却那么倒霉……”
“这不是我的错,我不想的,我真没想啊!”老孙头像是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一边大口大口地灌着酒,一边絮絮叨叨地念叨着。
他的话语毫无逻辑,也全然不顾汪宸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只是自顾自地倾诉着内心的痛苦与自责。
一葫芦的酒很快见底,老孙头的脑袋也终于支撑不住,“咚”的一声栽在了桌板上。
要知道,他所喝的仅仅只是普通的米酒,而非蕴含灵力的灵酒,照理说,以他练气修士的体质,本不应如此轻易就被灌醉。
然而,当一个人内心的痛苦与愧疚达到极致,真心想要借酒浇愁,忘却一切的时候,别说他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了,哪怕是那高高在上、法力高强的金丹真人,也同样可以醉倒在这无尽的愁绪之中。
显然,老孙头跑来汪宸这里,便是想通过这酒,宣泄出内心那如潮水般汹涌的内疚和恐惧,哪怕只是片刻的解脱也好。
此刻,汪宸只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满心的话语都堵在嘴边,竟不知该从何说起才好。
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老孙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