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环境不错。”牧绥见他不言,索性说得更明白了一点,“很适合休假。”
林知屿干巴巴地说道:“但最近这里的剧组好像很多,酒店应该已经住满了。”
牧绥朝牧云霁的方向瞥了一眼,说:“你不是也能收留我吗?”
“……不行、不好。”林知屿连连摆手拒绝,但担心自己的反应太大引得牧云霁怀疑,又补上了一句:“我晚上要背词,怕影响牧先生休息,有时候还会有夜戏,下班也迟,还有早上,经常要凌晨起来做妆造,然后我睡眠也不是很好……”
“没关系,习惯了。”
林知屿一脸茫然,你能习惯什么啊!?
全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牧云霁已经一脸菜色。
但好在牧绥似乎只是随口说说、逗他玩玩,并没有真打算和他住在一块。
因为三人回到片场时,林知屿才迟钝地得知,原来他们剧组入住的酒店竟是牧氏的产业。
所以按照正常逻辑,顶楼的套房里应该有一间是牧绥的专属。
林知屿甚至都要怀疑他是早有预谋,偏偏还要借着自己必须当着牧云霁的面维持他们婚姻关系的由头,刻意地把他调戏了一通。
如果说他之前只是在“牧绥是不是喜欢我”和“我青春期时的那股子盲目自信是不是又卷土重来了”这两个怀疑中左右摇摆,现在则是直接偏向了前者。
牧绥好像、是真的有点喜欢他。
可他怔忡地坐在片场里左思右想,都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蝴蝶效应吗?
……
夜幕低垂,街道两旁的灯笼昏黄,跳跃的火光将人影拉得很长。寒风从巷口吹过,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窄巷中特有的霉味。
晏行己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往里走,急促的呼吸声和仓皇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巷子里炸开,时不时地还能听见几声如影随形地马蹄声。
晏行己清瘦的身形隐没在巷子的阴影中,浑身止不住地发着颤,清辉的月自乌云后展露一角,月光下隐隐可见他满身泥泞的衣衫已然湿透,肩膀处还沾染了已经干涸的血迹。原本意气风发的面容此刻狼狈不堪,干裂的唇像是许多时未进过水,苍白的脸上渗出一点细汗,又很快被寒风吹干。
晏行己记得,这是他侥幸逃脱的第三天。
可那些人依旧没有放过他。
出城的道路已被封锁,过路的人都需要严加检查,他在城里躲藏了三日,还是在傍晚时被巡查的官兵发现了。
他曾经以为离开学宫之后,自己会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大展宏图,他会将那些午夜里辗转反侧的愿景一一实现。若是幸运,真能等到海清河晏的那一天,路无饿殍荒骨,百姓安居乐业,未尝不是他百年之后最好的墓志铭。
到时候史书一封,功过皆由后人评说。
也算不错。
可是命运并未打算善待他。
他想起数月前许清琢在学堂中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不知道这位冷淡疏离的同窗现在又在何方,若是明日得知了他的死讯,会不会像当初一样嘲讽他太过天真。
忽然,他听见了巷口传来马蹄停落的声音,紧接着甲胄与兵器碰撞,脚步声步步逼近。刺骨的冷风扫在晏行己的脸上,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只是有些难过地想,大概他命该如此。
就在此时,一只湿冷的手抓上了他的衣服,把他直直向巷旁的黑暗中扯去。晏行己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人捂住了嘴,扑面而来的冷冽梅香他再熟悉不过,下一刻,耳边响起了一阵极其轻缓的,木门吱呀作响的声音。
晏行己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喘不过气来。
“别出声。”那人松开了捂住他嘴的手,把他拉到了一旁的柴堆后蹲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上的乌云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又逐渐远离。
晏行己所有的气力都在此刻退去,起身时因为身形不稳,趔趄地向旁边一倒,来人想要搀扶他,却不想被一同被拽到在地。
“嘶——”
“抱歉,我没力气了。”晏行己呐呐地说着,借着月色看清了他的脸。
和他想象的不同,许清琢这几月似乎也过得并不好。漂亮的眼睛下平添了两片青黑,原本白皙的脸更是看不见一点血色。晏行己扫过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才发现上面生了许多冻疮,不像是个读书人的手,倒更像是贩夫走卒的手。
他对上许清琢的目光,一时相顾无言。
但很快,许清琢先笑了一声,说道:“原来晏公子也会有这般狼狈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