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间做卧房布置,朝北一扇硕大的圆窗,远远可见兴庆宫金黄灿烂的殿宇。溜光雪白的粉墙上别无装饰,当地一架凤栖梧桐图案的夹缬屏风,床上铺着杏子红金心闪缎锦衾,悬着烟色熟罗帐子,透出一团一团极浅的海棠春睡花纹。靠墙搭着一只杂物架子,林林种种摆着些陈设。
长生指着道,“王爷日常歇在此处。”
杜若不由得抹唇轻笑,堂堂七尺男儿,将卧房收拾的像女孩儿闺房一般精致娇艳。
她环身四顾,周围再无多余房间,不由好奇的问。
“婢女内侍等人守在哪里?”
“王爷不喜欢人贴身跟着,守夜的都在楼下。夜里如有事,便敲那只银钟。”
长生看了看她,又道,“王爷很少召妾侍至此处。”
杜若听了意外。
她与李玙短短三面之交,寥寥数语倾谈,原本觉得他性情尖锐霸道,锋芒毕露,不想在家中竟与妻妾隔绝的如此彻底,独自隐蔽在佛楼这边,倒似个藏头露尾的性子。
她正思索,见婢女捧着托盘走上来。
“乐水居的方婆子才送了衣裳来。”
海桐接过,杜若从圆窗探头向外一瞧,两列高大健硕的玉兰跟前,果然是方婆子被卫士拦在殿外,正顶着日头烦躁的扇风。
长生见她面露笑意,知道如此这般方才解了她受英芙折辱之痛,便垂眼道,“楼下正殿之外,只有奴婢们起卧之所,娘子不妨就在这儿更衣。”
他说完撩起袍角蹬蹬蹬下楼走了,丢下杜若与海桐面面相觑。
海桐一脸诧异。
“欸?他叫娘子在此处更衣,这,这怎么好?”
杜若也觉得耳根发麻,想了想道,“你去楼梯上守着,我自己换。”
海桐应了,叉腰站在楼梯口。
杜若便端起托盘进了东屋。
方才长生说李玙住西间,东边大约是用作沐浴梳洗,当中摆着两架黑漆髹金屏风,侧面梳妆台上胡乱堆着香肥皂、胰子、香豆面、堂布、金梳、妆盒等等各样物事。后头一个大浴桶,桶沿上搭着铜瓢,又有一副衣架,挂了两件烟灰色坦领长袍,想是浴后随意贴身穿着。又有洋布中衣、月白套裤、靴子、袜子、翠绿丝绦等等男人物事,大红幞头上绣着云龙盘踞。
杜若红着脸站在浴桶旁,解了腰带,换了外袍、裙子和绣鞋,重将旧衣折好端出来。
海桐看了看。
“二娘索性将头发再抿抿,发髻都有些散了。”
杜若想起那妆盒敞着口,一块丝帕子搭在上头,分明留有口脂,也不知是谁用过的。她便不肯,只伸手捋了捋。
两人下楼,长生领着六个婢女侍立,见她下来,刷拉拉齐整跪下道,“杜娘子安好。”
杜若听得含羞一笑,忙令海桐摸了预备好的荷包一一赏赐了。婢女们退下去,长生服侍着她乘坐肩舆,方婆子跟在后头,便复向英芙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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