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宋尔跟陈邶风出了校门,照例坐上他的自行车后座,拿出一侧耳机戴在他的耳朵上。
“你们班李妍加我了,是你给的吗?”陈邶风问她,但并没有怪她,只是出于好奇。
宋尔“嗯”了一声,说道,“她问我和你熟不熟,有没有女朋友。”
“那你怎么说?”
“我让她自己问你,这种事情我也不能随便替你回答。”宋尔道,“还告诉她,你可能有喜欢的人了。”
陈邶风的速度加快了些,语气里听不出悲喜:“这样挺好。”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她的好友申请?”
“不熟。”陈邶风笑了起来,“万一她是诈骗的怎么办,我毕竟是祖国的花朵,还是要有点防范意识。”
宋尔也笑了起来,岔过这个话题,“陈邶风,你知道澄州有什么特产吗?过几天我要回老家一趟,想给一个朋友带一些回去。”
给姥姥姥爷的东西很好挑,左右老人家喜欢的就是那些,可是给周盼山的很难挑。宋尔这么想。她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但她知道我讨厌什么,我承认,自己实在性情孤僻,什么都不喜欢,什么都近乎厌烦,可她送给我的东西,我从来都视若珍宝,小心以待。
她是学生,从来没什么钱,所以这些年来送给我的东西都说不上贵重。幼时的时候,她喜欢上了缝缝补补,剪了姥姥织的桌布给我缝了一条小裙子,我去少儿班时,她赞了几个星期的钱给我买了一块机械表。那个表对于那个年纪的我们而言简直就是天价,可是对现在的我来说,也实在廉价。从少儿班到医科大再到美国,我一直带着这块表,戴了好几年,修了好几次,终于,那块表也终于再也转不起来了。
再后来,她又送给过我许多,我知道,她每送我东西之前,都要思忖很久。所以她送的,我一件都未曾舍弃。
“那要看你的个朋友,是什么样的人了?多大年纪,喜欢什么,或者说他缺什么东西?”
宋尔仔细回想了一下,认真回答道:“他比我大四岁,二十三了,是医生。”
“二十三岁的医生?”陈邶风不免惊讶了一下。
宋尔点了点头,“嗯,他叫周盼山,是个天才。十四岁就上了大学,十六岁去了美国深造,前两年才刚回来。他什么都不缺,好像没有什么爱好。”
“你跟他是很好的朋友吗?”
“嗯,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直到他去上了大学我们才分开的,后来他从美国回来,我却又离开了。”宋尔失笑,“来澄州的时候答应过他要给他带好吃的,只是我不怎么出来,对澄州也说不上了解。”
陈邶风点了点头,“等从我奶奶那回来,带你在澄州转转。”
两个人聊着,不一会儿就骑到了陈奶奶的诊所,奶奶正好空了下来,就开始给宋尔看病。让她左右转了转,又下地走了两下,活蹦乱跳的已经没事了,但这段时间还是要注意一下,不能剧烈运动。
“宋尔,我奶奶还会把脉呢,你要不让她给你看看?”陈邶风给奶奶倒了一杯水,倚在她身边骄傲地说着。
陈奶奶嗔怪了他一句:“臭小子,快去后院给我的花浇浇水。”
陈邶风笑了笑,和宋尔交换了一下眼神,就跑去后院了。陈奶奶招呼宋尔坐下,牵过她的手,把手放在上面给她把脉:“陈邶风都这么说了,奶奶就给你看看。”
宋尔浅笑了一下,老实地坐在奶奶对面。陈奶奶把手搭在她细瘦的手腕上,开始还算挺好,越到后脸色越严肃,瞥了一眼后院的方向,确定陈邶风没过来,就压低声音跟宋尔说:“孩子啊,有时间让你爸爸妈妈带你去大医院检查检查吧,你这……”
“奶奶,”宋尔打断了老人家讲话,“我知道我自个儿是什么情况,还希望您……先别告诉别人了,我不想他们担心。”
陈奶奶又握了握她的手,点着头:“你这孩子,还是要好好对自己。”
宋尔没说话,温温和和地笑着,老人到了如今这个年纪,无论怎样看都是无比慈祥的,尤其的对着宋尔,那份慈祥又多了两分怜惜。她握着宋尔的手,不肯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