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没什么要紧,要紧的是他。
傍晚时候,林瑜出来用饭,八仙桌上摆了山药粥,鱼肉,韭菜炒蛋,还有一碟炒猪腰,摆得离她最近。
她把那碟猪腰推开,只端起了粥,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顾青川看她一眼,想说些什么,张了口,又只是喝了一勺粥下去。
她既然无病,那便是有意不想与自己说话,他难道还要上赶着去哄她不成?
外间安静无声,一如上了马车的这些日。
就连许裘也开始发现不对,大爷和雀儿姑娘虽从来没有什么琴瑟和鸣的时候,但也不曾这样安静过,怎么连架都不吵了?
翌日傍晚,官船经过了一处码头。
林瑜自是不关心这些,到了哪里都无所谓,反正她很快就要进笼子去。
不过一人躺在床上,耳中听得远处咿咿呀呀,丝弦声若有若无,很担心是这些天把自己闷出了毛病。
披衣下床,到了窗边,瞧见远处河道上飘着几只画舫,热闹声也是从那里来。
守在房内的小丫鬟见她醒了,将灯烛又点上一盏,“不知哪处的人家,竟将画舫摆到了河道上,姑娘可是被吵醒了?”
林瑜摇摇头,问道:“这是到了何处?”
小丫鬟:“前面就是扬州。”
离南京不远了。
林瑜扶着窗沿往外看。
他们是从上游过来的,往左看去,这时候河道上只有零星几点渔火。可转向右边,几只装饰着各色绸缎的画舫都在河道上,通明的灯火落进水中涟漪,影子一重叠起一重。
仔细起来反而看不真切。
官船缓缓往前,耳中的丝弦声逐渐清晰,林瑜听了一阵,忽而又停了下来。
林瑜疑心自己当真得了幻听,看向前面那几只画舫,水面的灯影似乎一齐晃了一晃,转瞬便有一声贯彻河面的怒吼。
“你这挨千刀的杀才,这两个月跟老娘说读书会友,原来是跑到了这里犯邪!又来见这小娼妇!”
林瑜原本只是随意看看,听到这话,不禁站直了身子,目光定定看向河道上正在摇晃的那艘画舫。
一个赤条条的男子从船舱跑出,“夫人,夫人!我错了!”
里面又出来一个妇人,石榴红绸裙,臂围金钏,发堆高髻,摇晃的烛火映出她一脸怒容。
她挥挥手,那男人被几个小厮拉起来拖到了一边,妇人转过身子,又冲船舱内大吼了一声。
“把那娼妇拖出来,你们两个野鸳鸯就跪在这里,老娘倒要看看你们两个是怎么请教的诗词,两个乳都请到了书案上。”
她声音一震,河道两岸都能听清,林瑜也听得一清二楚。
小丫鬟吓了一跳,“姑娘,这些人嘴里没个干净,咱们还是把窗关上罢,别脏了您的耳朵。”
林瑜拍拍她的手,头也未转,“你去边上坐着罢,别来吵我,我睡闷了,就到这里透一会儿气。”
小丫鬟不肯走,林瑜又催了两句,她才去到一边。
那艘画舫里,又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被拉了出来。妇人指使着把这对男女拉到一起。上前一人踢了一脚,指着鼻子骂将起来。
她骂得实在流畅,许多句话说完,竟找不出一个重复的词。
林瑜站在窗边听了半晌,等官船从旁经过了,才撑起一只手,捂住耳朵。
目光落在底下一片漆黑的水面,她幽幽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这难道是什么应景箴言?”
“你在浑说什么?”
顾青川在隔间看公文,才知道对面画舫上闹了什么丑事,进门便听得这句,瞬时黑了脸色。
林瑜瞥了一眼,见他快要生气,先熄了火。“大人误会了,我不是说您。”
她便是说了也无妨,顾青川哪里会把那等货色看在眼中,更不会因此想到自己。
误会的人是她,他却没有解释,一解释,倒显得她更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