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裘停在偏厅外,着实犹豫了片刻,雀儿姑娘脾气冲,她若不高兴,大爷那边也难有笑脸,自己进去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可耽搁了事情,他同样没有好果子吃,思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进了偏厅,“爷,马车已经准备停当。”
顾青川缓缓呼出一口气,“出去看看她去了何处?”
他?什么他?
许裘对上一记冷眼,忽地明白过来,是才出去的雀儿姑娘,连忙出门去瞧。
西厢房门外,一片裙角将将收进去。
许裘回来禀道:“雀儿姑娘去了卧房。”
顾青川叹了口气,摆摆手,过得片刻又将人叫住,“那两匹汗血宝马,从驿站牵出来了?”
“方才已叫人去安排了。”许裘想到这事,还颇为肉疼。
那两匹都是日行千里的红鬃良驹,皇帝让人从宣府镇挑的战马,给了大爷当封赏,有价无市的宝贝,大爷就这么送给一个无甚交情的人拉车去了。
顾青川颔首,吩咐道:“让他们动作快些,今日下晌便送去温府。”
许裘拱手:“是,大爷,属下稍后便过去一趟。”
顾青川指节轻叩桌面,“既如此,你与那温家老爷回话,镇江府有一名通判的缺。他若是不嫌地方小,便早日打算起来,自有人写信荐他过去。”
他素来不喜谄媚之辈,但也不反感那些知道抓住时机,把握分寸的人。当爹的知道审时度势,儿子提一提也无妨。
消息传到温知州这边时,他当即笑开了眼。镇江府是富庶之地,前通后达,比起他们这地方实在好上太多。哪怕只是一个六品官,前程也颇有盼头,何况跟的又是这么一位有手段有权势的大人。
“哪里有嫌弃一说?这是我儿的福气,我定督促他勤勉于政,不辜负总督大人的一片好意。”
温老爷连忙请他上坐,又叫人看茶,见许裘不肯受,便给他封了二十两的银子,连声笑道:
“还有总督大人送来的马车,下官也感激不尽,必定把大人的美意告诉侯爷。”
许裘记起自家大爷的吩咐,摆了摆手,“知州大人不必客气。我们大爷也是看温二公子投缘,听说他胎里带出来的病,唯恐小地方不好问医,想着及早送他回京去。”
温老爷连声应着,“总督大人想得周到,倒是我这个做叔父的疏忽了,回去便替他安排。”
许裘看他满面春风,还在为自己儿子高兴,或许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掩唇咳嗽两声。
“这就好,我们大爷还担心您太惦念亲情,轻看了二公子的病。”
说完这句,温老爷面上的喜色收敛不少,即刻道:“事情有轻有重,我这个当叔父的虽有不舍,到底是侄儿的病要紧。我这就遣人回府,明日必定送他回京。”
许裘这才放了心,与他告辞。
此厢事定,已过去半个时辰。西河附近的宅邸内,顾青川也空坐了半个时辰。
手中的书,只看进去寥寥几页。对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想的都是那丫头方才说话的模样。
雀儿从来不自怨自艾,如若说出一番自贬的话,必定是为了嘲讽他,惹他生恼,可这次却显然不同。
她站在那儿,说话时面上无喜无怒,语气也平淡,不像赌气,更像是认命了。
按说她好不容易摆清自己的位置,他该舒心才是,可不知为何,当真对上那一双冷清的眸子,顾青川心中蓦地不是滋味起来。
进了卧房到现在还不出来,也不知在做些什么。顾青川思量少顷,将手中书册放在案上。
卧房内。
林瑜半条腿压在床边,正在仔细翻找各个角落。听到出现在门口的脚步声,只以为是先时的丫鬟。
毕竟顾青川一句话就能支使她的来去,哪里会亲自跑一趟呢?
她一边搬起枕头,一边问:“如何?找到了么?”
顾青川面色瞬时沉了下去。
她身上少了什么,没有谁比昨日抱她回来的他更清楚。
顾青川望着她的背影,声音听上去犹如平常,“在找什么?”
意想不到的声音落进耳畔,林瑜顿了顿,才想起自己颈间空空。那枚鱼佩如若真的在他手里,她也不能问他去要。
她顿了顿,应道:“我早先的衣裳,里面还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