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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瑜醒的时候是半夜,帐幔半落,房内未点灯烛,只有月光悄然透进纸窗,眼前微微的亮,房内的陈设物件都像铺了层细沙,形状朦胧。
身上的衣裳已换过一套,现在穿着交领绸面中衣,应是象牙白的颜色。林瑜坐了会儿,掀被下床,两月退间隐隐刺痛,不大舒适的感受。
她冷着面色,起身到了门边,手才摸着门环,便听见廊上的脚步声。
映在桐油窗纸上的灯影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门外。
顾青川拧开了挂在门外的铜锁,拉开房门,便见到了面前的人。
两人相对而立,影子落在一处。静默了半晌,到底是林瑜先沉不住气。
“你究竟想要如何?”
顾青川在回房之前已然静过心气,面上怒意不显,反问道:
“你呢?你又要如何?”
林瑜看着他:“我要留在这里,做我自己的事情。不要跟你回去,成日只能守在宅院。”
顾青川听罢只觉得她在无理取闹,她在南京时难道没做她自己的事情了?
写字,看书,丹青,甚而与一个劣籍女子往来,三番两次许人进府。再往后的日日逗狗,他都不曾拦过。
“你便是在南京,爷几时拦过你做自己的事情?”
“不是这种。”林瑜努力放缓呼吸,让自己能够平静下来,一字一字认真说道:
“我要的是自由。”
话音落地,此间静默了半晌。
下颌被男人轻轻抬起,他指间有枚珐琅烧蓝扳指印在林瑜下颌,凉意侵入,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
她定定站在原地,清凌凌的眸子直视着他,就是不肯低头。
面前之人一身纨素衣裳,肌肤如新削美玉,唇如樱桃,眉如远山,眼尾泪痣惑人,还有这双眼——瞳仁清透,映出烛芯的焰火,也灼灼明艳。
实是一副好样貌,怪不得侯府的公子也为之倾倒。
他冷嗤一声,捏住她的下颌,“一个连自由都要靠人给的玩物,如何得到自由?”
从未有人对林瑜说过如此恶劣的话,她气得快要发颤,“你未免太过无耻。”
“只是这样一句,你便觉得冒犯了。”
顾青川按住她的唇瓣,掰出已经发白的下唇,指腹轻抚唇上的牙印。
磁沉的声音仍是含着嘲讽,“雀儿,你不是愚人,换到我的位置想一想,当真不觉这话可笑么?”
林瑜撇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我永远不会。”
顾青川唇角提了一提,“那是你太过天真。”
林瑜说完许多,得到这般回应,感觉像是走了许久结果一头撞倒在墙上。面前是条死胡同,而她说的那些话,走的那些路,全是无用之功。
顾青川永远不能理解她的所想,即便她费再多的力气,他也只当玩笑,笑一笑就略过。
什么是天真?
林瑜抬起巴掌,还没靠近他的脸,就被他截住手腕,压在了身后。
顾青川擎着的烛盏翻落在地,两人骤然近了许多,身躯几乎相贴。林瑜不管不顾,紧跟着提膝往上踢去。
顾青川到底小瞧了她,没有留心防备,侧身躲开时被她顶到了腿侧。
只差一点。
他面色即刻沉了下去,掣着她两只手肘压在背后,轻而易举将人控制住了,冷声问道:“你在对谁动手?”
林瑜此刻被按在门框上,后肩被压得很疼,手脚几乎动弹不得。她气急败坏,重重呸了一口。
她知道顾青川的轻微洁癖,这一下正对着他凑近的脸,使了十足的力气,却因不懂技巧,没有一滴口水飞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