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葫芦胡同中,殷家的大门口。
她抬起了右手,又放下,终究没敢去敲门。
当她迟疑着是不是该离开时,就听到后方传来清脆的笑声与说话声,如银铃般回响在狭窄的胡同里。
季南珂慢慢地扭过了头,看到前方一辆黑漆平头马车驶进了胡同里,迎面而来。
马车里洋溢着一片亲昵的欢声笑语:
“娘,这对石榴花发钗可真好看,正好你一支,我一支,与昨天刚做好的夏衫搭配得很。”
“这方鸡血石红似鸡血,艳丽非凡,烨哥儿总说想要一方小印,娘,你说我给他刻只小狐狸好不好?”
“你可先别告诉烨哥儿。”
“……”
母女俩亲亲热热地在马车里说着话,这笑声听在季南珂耳里,极度刺耳。
曾经殷婉的慈爱与纵容都是属于她的。
那辆黑漆平头马车稳稳地停在了殷家大门前,顾知灼信手挑开窗帘,探出半张小脸,往大门方向望了一眼。
鬓发间戴的那朵薄如蝉翼的粉色绢花随着她的动作颤颤巍巍,金色的花蕊闪闪发亮。
顾知灼不经意地转过头,正好与几步外的季南珂四目相对。
第92章第92章
季南珂的视线越过顾知灼,随即就投向坐在车厢另一侧的殷婉身上。
“娘。”季南珂对着殷婉低唤道,朝那辆马车走近了一步。
胡同里的风吹起季南珂鬓边的乱发,她憔悴的面庞有些发白,看着殷婉的目光幽深而复杂,低低道:“我方才已经回过家了,侯府的大门被锦衣卫封了,还贴上了封条。”
“爹和崔姨娘都被锦衣卫带走了。”她的声音中透出浓浓的苦涩,又带着一点惶惶和不安。
“挺好的。”马车里的顾知灼仿佛听到什么趣闻般,展颜一笑。
“侯爷爱崔姨娘有如白月光,崔姨娘也待他情深似海,忠贞不渝。”
“这两人情投意合,这般相爱,哪怕诏狱再苦,想必他们只要能在一起,就甘之如怡吧。”
顾知灼笑得一脸欣慰,眉眼微弯,双眸晶亮。
殷婉含笑看着她,一言不发,笑容温和而宠爱。
季南珂深深地凝视着顾知灼,心凉如水:顾知灼怎么可以用这么平静、无情的口吻说出这种话?
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咬了咬下唇,接着道:“灼表妹,我知道你怨姨娘,可姨娘固然有一些私心,终归把你平平安安地养大了。”
“养一个小婴儿有多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夭折。”
“姨娘养育了你整整十五年,这阖府上下,谁人不知姨娘待你如珠似宝。”
“十五年的母女情……灼表妹,你待姨娘未免也太无情了。”
季南珂越说越是激动,胸膛起伏不已。
“是我让她调换你我的?”顾知灼淡淡地反问道。
季南珂:“……”
顾知灼将手肘支在窗槛上,托腮看着季南珂,徐徐地又问了一遍:“是我让她养我的?”
“她将我养大,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不懂吗?”
少女漆黑如暗夜的瞳孔似乎要把给人吸进般,深不可测,明明是温温柔柔的语气,却无端让人心头发寒。
季南珂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闪烁,气息也有些紊乱。
顾知灼轻笑出声:“她还真是……‘无辜’的一朵小白花呢。”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季南珂嘴巴张张合合,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又道:“灼表妹,你与姨娘之间的误会太深了……”
“吱——”
殷家的角门这时打开了,门房的婆子笑呵呵地出来迎殷婉与顾知灼母女:“姑奶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