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药香味。
穿过后堂,谢应忱远远地就听到另一个伙计热情的声音:“顾姑娘,您要的药材都在这里了。您还要别的药材吗?”
循声望去,郁郁葱葱的的香樟树下,石桌上、石凳上、地上摆着一个个筲箕、箩筐,盛着各式各样的药材。
顾知灼正坐在树下挑选药材,缕缕阳光从繁茂的枝叶间洒下,落在她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光晕。
似乎是听到有人来了,顾知灼抬头朝谢应忱的方向望来,嫣然一笑,笑容如夏花般绚丽,剪水双眸明媚动人。
周围的景致似乎在少女出现的那一瞬有了色彩。
“顾姑娘,您慢慢挑。”青衣伙计识趣地走了,与往这边走来的谢应忱交错而过。
谢应忱走到了香樟树下,在唯一的空位上坐下,顾知灼从袖袋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放在石桌上推向他:“这回的药。”
接着,她又继续慢慢悠悠地挑起药材,从筲箕中拈起一片淡黄色的姜半夏看了看,又嗅了嗅。
她在几天前就来过万草堂一趟,提前订了一些药材,约好了今天给谢应忱带阿莫西林,也顺便取她订的这些药材。
对于中医,她只是选修,但经过最近这一个月的一通恶补,对于一些常见的药材也识得了七七八八。
她急救箱里的那些药着实可疑,对外怎么也得做出一些采买药材的行为,不然,这一颗颗药拿出来,她自己都心虚。
顾知灼咽了咽口水,目光游移了一下,又拈了片柴胡。
“柴胡、半夏、黄芩、党参、甘草……”谢应忱漫不经意地扫了一圈,随口问道,“这是要治少阳病的?”
顾知灼拈药材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惊愕地看着谢应忱。
她配的方子是小柴胡汤,方子出自被后世的中医奉为金科玉律的《伤寒论》,谢应忱竟然懂医术,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不是武将吗?
她眼底显而易见的惊愕取悦了他。
谢应忱轻轻地扯了下嘴角,也从筲箕拈了一片炮制过的柴胡,盯着看了一会儿,这才平静地说道:“几年前,西戎大军突袭西北,死伤数以千计,我也受了点伤……”
说起当年的事,谢应忱的眸色变得格外的清冷深沉。
“军医给伤兵用了药,但是伤兵十有八九不治身亡,调查后,才发现那一次朝廷给的那批药材有问题,药材霉变,被草草处理了一下,就送到了军中。”
那一次,连谢应忱都差点在西北丢了性命。
“后来我就学乖了,找了位退下的老太医,跟着他学了半年医。”
这些年,谢应忱得闲时也持续在研读一些医书,还跟着军中的军医也学了一点,他会认草药,会处理外伤,也看得懂脉案、方子。
他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
顾知灼盯着谢应忱此刻没戴面具的面庞,他的脸干干净净,并没有宁舒说的那条宛如蜈蚣的疤痕。
直觉告诉她,谢应忱说他只是受了点伤,应该不是“一点”伤那么轻微。
传闻中让他毁容的伤会不会就是那次呢?
顾知灼偷偷地盯着他,冷不防地,他抬起了头。
两人四目相对,她就这么撞进一双漆黑幽邃的眼眸。
那双眼睛如一泓明澈幽泉,又似夏夜的浩瀚星空,广袤无垠,深不可测。
他眸中的亮光闪动了一下,笑了。
洒在他脸上的晨曦让他的五官更加柔和,俊美。
他的睫毛又浓又密,眼睛的弧度美得好似一笔一画精心勾勒,到了眼尾微微上翘,漂亮极了。
顾知灼看得有些挪不开眼,这么漂亮的人却成了谢丹灵口中的“不好看”。
她心头不免又有些复杂。
真是可怜啊。
顾知灼摸出一包粽子糖,打开了油纸包,递向了谢应忱:“吃吗?”
不过珍珠大小的粽子糖似琥珀般剔透,能看到里面夹有点点玫瑰花和松仁碎,样子十分精致。
丝丝缕缕的香甜味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