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祷神明的救赎是最快捷的方法，顾灵均也不是没想过走捷径，但她很快明白，那与其说是神明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机器。它会一次次地帮她重回，但不会怜悯她、帮助她、救赎她。 她得靠自己。 “那可能像是系统一样的存在，”江楚些看过不少网络小说，穿书自然也在其中，所以抛出了一个自己知道的概念，“还有……我之所以知道这些内容是因为，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 顾灵均原本觉得自己的经历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却没想到江楚些说的话更让人难以置信。 “书？你说我、我们都是书里的角色？” “当然，也可能是有人将这个世界的某个部分故意投影到书中，让我看到，关于这一点，作为已经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我们，不用过分去纠结。因为不管是物理层面还是哲学层面，都还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这是江楚些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思考了很久得出的答案，即便经历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也不代表就要去追寻什么宇宙的真理，能够再次作为人好好活着，这才是应该珍惜的事。 当然，她这些年的经历算不上令人愉快，但至少她熬过来了。她和顾灵均的经历或许是她们相遇、相爱以及现在合作的契机，但绝不会成为两人最重要的东西。并且和联平会的纠纷也发生在这个“现实”的世界中，她们需要更严密的计划，而不是去纠结这个世界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顾灵均轮回过那么次，自然早就想开了，很快就释然道：“你说得对，那你能和我说说你在书里都看到了什么吗？” 只是当问到这一句的时候，江楚些的神情却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呃……” 顾灵均杏眼微睁，看着一脸难以启齿的江楚些，疑惑道：“怎么了？” 江楚些虽说早就想好了坦白，但当真提到为时尚早这本书时，她一下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主角是早早……” “然后呢？”顾灵均一听女儿是主角，一下更加好奇，“早早长大了吗？” 她从未活过2006年，所以也不知道女儿长大的模样。照理说她选择重生后这个世界就会重置，但或许是那一次她在楚些所在的世界“游荡”太久，所以世界继续运行了下去，成为了楚些所看到的书。 当然，以上都只是她的推测罢了。 “你确定你想听吗？”江楚些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虽然有些残酷，但把这些当作是虚构的东西引以为戒或许要比藏着掖着更好，“并不是那么美好的故事，虽然最后看起来像是大团圆结局了。” “我想知道。” 江楚些叹了口气，大致说了一下故事的主线，那些不该顾灵均知道的内容当然没有详细描述，而单从主线来说，这个故事其实并不复杂，江楚些很快讲完，顾灵均的脸也沉了下来。 她沉默了很久，面色渐渐坚毅起来：“我很庆幸当初决定去读生物医学，也很庆幸坚持参与了莫瑞的研发。楚些，我们可以一起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对不对？” 面对这个问题，江楚些当场差点当场要说出什么“一个的命运固然离不开个人的奋斗，但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这类名言金句。因为事实上，从书中的发展来看，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bo也肯定会争取自身的权利，并取得一些成果。 从性别结构以及信息发展的角度来说，这其实是必然的结果。beta们是这个社会的主要构成者，只不过alpha在蛮荒时代建立下来的社会阶层，累积下来的财富依旧在掌控着话语权，陈旧的观念也让社会资源一直向alpha倾斜。 但在科技继续发展，□□上的差距足以用其他来弥补之后，在信息爆炸时代，越来越多的beta和oga觉醒意识，想要改变这种不平等的时候，alpha作为少数派，权威必然会受到挑战。 这点和江楚些所在那个世界是有所不同的。 江楚些希望能在这场变革中起一些良性的促进作用，只是高远熏如今正带着这辆新兴的列车迅猛地奔跑在没有铁轨的公路上，不知何时就会车毁人亡。 “我们尽自己所能就好，你也不用太担心早早，她……毕竟晚出生了将近一年。” 顾灵均明白江楚些意思，只是一想到赵显就是那六个alpha中的一个，曾经还在她毫无意识地情况下和江为早面对面过，她就忍不住一阵后怕。 幸好赵显已经被抓了。 “那你曾经对oga避之不及，不想我靠近你，以及不希望要早早……都是因为这个吗？” 江楚些别扭地移开了目光，干巴巴地道：“我不想当人渣，也不想害死你，更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会……会成为别人的玩物。我不想照着剧情走，当然要远远逃开。” 顾灵均伸手摸了摸江楚些的脸颊，轻笑道：“对不起，辛苦你了。” 江楚些撇起嘴，一脸严肃地道：“我当初一见着你脑袋里就开始不停夸你，我原本以为这是那股胁迫我去当人渣的世界线在作用，但现在想想，它是想我当人渣，又不是想让我爱上你，怎么可能这么做，这是不是你搞得鬼？” 顾灵均憋着笑：“这……我也不知道，你都怎么夸我了？” 顾灵均是真的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只是她曾经许愿招来江楚些这位白衣骑士，愿望的力量如此作用在江楚些身上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江楚些才不想说那么羞耻的话题，虎声虎气道：“你不需要知道，反正已经不再出现了，说明我已经不会被你影响。” “那你现在已经不会再赞美我了吗？” 江楚些微微翘起下巴，眯着眼道：“怎么，你很想被我赞美吗？我才不要赞美你这个坏女人。” “那现在就由我来称赞你吧。” 因赌气而计较这些的江楚些看起来有几分孩子气，但顾灵均并不觉得她幼稚。顾灵均记起了一切，也记起了曾经生活在那个世界原本的江楚些。除了正直以外，她身上还有着乐观、积极和幽默的品质。 江楚些从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可在这个世界的遭遇让她不得不竖起心墙，战战兢兢地面对周边的一切风吹草动，用过分苛刻的道德来要求自身，最终被她所赋予的枷锁压垮。 所以，她很难过却又很开心能看到江楚些会因为不满、气恼和委屈，对她冷眼相向，冷嘲热讽，冷言冷语。也很喜欢江楚些像是撒娇般的嘴硬，等着她哄慰的模样。 无论楚些想要什么样的补偿，她都不会吝啬的。 “我、我又没说我想听，我才不需要别人夸奖。” “虽然你不需要夸奖，但我想要表达。楚些，遇到你一定是我所有人生中最幸运的一件事。你是我见过最正直、最善良、最温柔、最宽容……” “可以了可以了，停停停！”江楚些忙不迭捂住顾灵均的嘴，气势汹汹地道，“你当评先进分子呢？我夸你不是维纳斯就是海伦，要么就是光明女神，诗的缪斯。你不是挺会让人赞美你的，现在倒好，夸我夸得那么敷衍。” 顾灵均水润的杏眼中带着一丝促狭与笑意，因为被江楚些捂着嘴，说话声音闷闷的：“你想要我夸你的外貌吗？” 夸外貌……虽说这个身体的长相和她原本的身体挺像，但明显漂亮太多了，顾灵均要是夸她长得好看，那也是夸这个alpha的身体，和她又没什么关系。 “算了，我不需要你夸。” 江楚些有些郁闷，又觉得计较这些的自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好吧，确实没什么差别。 她想要抽回手，顾灵均却捧住了她的手腕，就着她捂唇的姿势，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心。 “楚些，我爱你，我知道这无法成为让你原谅我的理由，但我希望这个迟来的回答能让我获得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顾灵均放低姿态，竭尽所能地讨好江楚些。世界上很多无奈之事或许无法说出谁对谁错，而爱有时候会成为最好的解答。她知道江楚些也并不是想和自己争论出个谁对谁错，只是心中的伤痕太深，需要更多的关心与抚慰。 江楚些眼眶有些发红，喉咙也因酸楚哽咽。 顾灵均离开之后她想了很多很多，日也想、夜也想，站在自己的角度想，也从顾灵均的角度想。她其实明白的，顾灵均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顾灵均会离开她是因为爱她，而她也确实从那种疯狂的、歇斯底里的状态中慢慢恢复过来了。 可是，理智上明白是一回事，感情上无法原谅是另一回事。就像不是所有可怜的人都是正义一方一样，也不是所有正确的事都能让人满意。 不如说，有些选择正是因为过分正确，才更伤人，更让人难以接受。 所以从理智上来说，江楚些并未真正地责怪、憎恨过顾灵均，她只是单纯地过不去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单纯无法轻易“原谅”顾灵均。 “那你可要做好准备，我会很苛刻的。” 但是江楚些又是那么明白，自己依然爱着顾灵均。比起让顾灵均漂泊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时刻经受危险，她更希望自己能在顾灵均身边。 她会更加理智，更加小心，也更加缜密，不会再横冲直撞，不会再刚愎自用，也不会再自以为是。她会尽自己所能守护顾灵均，也会学着去依靠她、相信她，也会保护好自己和小早。 她想要一个雨过天晴，不想再和自己、也不想再和顾灵均过不去，比起和顾灵均置气被别人渔翁得利，还不如问顾灵均多要点补偿来得实际。 江楚些和顾灵均一直拖到九点多才起床，两人简单地做了一顿早午餐，不到十点的时候，江为早的电话就又来了。 这一回，她是打给江楚些的。 江楚些看到江为早的名字，一边抬眼看向顾灵均，一边接起了电话：“喂。” “妈妈，我是早早。” 江楚些嘴角含笑，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小家伙嘟嘴不满的模样：“嗯，怎么了，有事吗？” “我妈妈是不是在你那里？” 江为早果然聪明，顾灵均虽然没说自己和江楚些在一起，但她还是猜到了真相。 “嗯，你想和她说话吗？” 江楚些听到江为早小声地叹了口气，语气老成地道：“不用了，我就是打电话问问你俩什么时候回来。” 顾灵均察觉到给江楚些打电话的是江为早，眼神交流问她说了什么。 “晚点我会送她过去的，你吃过早饭了吗？” “早吃了，你送妈妈回来，那你呢？你不来看看我吗？” “我今天还有些事要忙，下次再去看你。” “好吧……”江为早的声音有些失落，“我生日那天你一定要来哦。” “好。” 江楚些刚一挂电话，顾灵均就忙不迭问道：“早早说什么了？” “她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吃完早餐我就送你回去。” “那你呢？” 今天是周六，江楚些先前也一直没说有安排，顾灵均原以为两人可以一整天待一起，但现在看来江楚些并没有这个打算。 “我要去找胡韵雪，”江楚些玩味地望着顾灵均，“原本昨晚就要和她把事情谈妥的，不知道被谁搅和了。” 顾灵均脸颊上透出些微红晕，低声道：“这又不能怪我，明明是胡韵雪刻意设计的……” “她设计这场戏是为了让我带走她而不是带走你，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今天得见她一次。” “我也去。” 江楚些挑了挑眉：“你一起去也太羞辱人了，既然是合作，至少尊重一下人家。” 尊重归尊重，但顾灵均可不会在明知胡韵雪爱慕着江楚些的情况下还放任两人私底下相见。先前那是没办法，因为她没有吃醋的立场，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反正你已经做好打算和胡韵雪摊牌，我们一起去才显得足够有诚意，不是吗？” 她看得出来，江楚些对胡韵雪确实带着欣赏与善意，否则一开始就不会产生拉拢她的想法，更不会在明知她是联平会成员时，还与她密切交往，让她成为硬核的代言人。 江楚些想通过拉拢的方式策反胡韵雪，这足以证明她对胡韵雪的信任。 江楚些见她如此坚持，稍微思考了一下，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好吧，正好把问题都解决了。” 胡韵雪一夜未眠，慢慢也回过神来，当接到江楚些的电话时，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她这一次的目的确实是想进一步离间顾灵均和江楚些，但另一方面，也是最后一次测试江楚些。 当江楚些在愤怒的状态下带走了顾灵均时，她其实就已经明白，对方心中依然爱着顾灵均。她甚至都算不上是顾灵均的替身，因为江楚些看着她时从未意乱情迷过。 胡韵雪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神情淡然，也不再装模作样，喝了一口咖啡后淡淡地道：“看来我是弄巧成拙了。” 江楚些面对她时依然是一副温和的表情：“韵雪，请别误会，我们今天会一起来只是因为暂时在对你的问题上达成了一致。我先前就答应过你，会帮你澄清名誉，这是一个好机会。” “你是指让我和顾小姐搞好关系，进而澄清我们之间的暧昧关系吗？” “我想这会比任何解释都更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