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惊水至今难忘,她和商宗在露台围着暖炉取暖,一边研究天文望远镜。
晚上七点,梁惊水半跪在露台上的软垫上,眼睛贴着天文望远镜,小心翼翼地调试焦距。镜头里,月亮像个被人揉皱又抹平的白团子,她一本正经地冒出一句:“这月亮要是会说话,估计第一个问咱的就是‘我脸上这坑多显老啊?’”
她刚洗完澡,身上就披了条浴袍,抖着身子被暖炉烘暖。
商宗手抚着她大腿往里,无名指捻了一把,她飞快收拢下摆,眼眸清澈又坦荡:“你想干嘛?”
整个浅水湾亮得荒唐,他就是想干嘛,也不好干。
商宗盯了指尖半晌,嘴角浅浅勾起:“你这不都已经告诉我了吗?月亮都懂了。”
梁惊水懒得搭理这个色鬼,转头望了会月亮,镜头缓缓下移,即将对准小卷毛家的阁楼时,一股托力截停了她的视线。
商宗在她耳边说,好奇心太重的人,小心——
月亮照在她幽静的、没有忧愁的一双眼里,脸颊蒸腾绯红,气哼哼地说谁要和你一起过。
那年十一月他们闲得发慌,却也成了半年里最难忘的一个月。梁惊水能有什么烦恼呢,唯一的忧愁不过是躲不过姓商的色鬼。等她例假一结束,又和久逢甘露一般放浪。
以为很多事可以无限重复,当她意识到幸福的时候,那段时光已经成了回忆。
此后十年有余,也再无那样一个窥见盈满轮的夜晚。
梁惊水在筋疲力竭的2018年,与他重逢在香港。
外边似乎起风了,大约比她刚才捧的一掬水更提神醒脑。
她斜斜地倚在墙壁上,环抱手臂,看着过道的顶灯在商宗脸上投下光影,灰眸柔软成一洼盆地,故事感像小河汩汩地淌出来。
他淡声说:“来早了五天。”
梁惊水笑笑,说是她上司的意思。
他点点头,神情无定。
梁惊水眼尾瞟见转角的倩影,拨弄着裸色的指甲,指腹在指节上蹭。那是她起烟瘾的习惯,商宗无奈地用舌尖抵了抵牙根,忽而听她道:“不觉得很像吗?”
他停顿几秒,顺着她的心思默契作答:“《花样年华》。”
“bingo,这感觉就像在重现里面的偷情戏。”她洒脱一笑,“喏,正主过来了,商先生,我们未来会议室见。”
甘棠也恰好瞥见了梁惊水,V家秀场上的出糗事件至今记忆犹新,她下意识忌惮着那两人不足一米的距离。
可她到底没说什么,径直走到商宗身边,站在了与梁惊水对立的方位上。
“原来你们先碰过面了。”另一边走来的仇先生酒意稍显,他笑着拍了下手,指向包厢的位置,“走吧,到我那边聊聊。”
服务员添了两把凳子,梁惊水坐在原来的座位上,脑子钝化。
短短两年竟有如此巨变,她隔着长长一张红木圆桌望那对青年佳偶,成了他们比翼双飞时刻的见证者。
仇先生的手不轻不重地搭在她肩峰,笑得和气,对商宗介绍:“我们公司的梁惊水,挺机灵的,不过还得多磨练磨练。”听来意在点拨,手劲在她肱骨上紧了一点。
商宗面无表情,看着中年人枯皱的手压在她肩窝,碰歪了那只珍珠耳坠,她微微侧脸,陪仇先生笑得狐样慧黠。
令他莫名想起曾经,在波音777-300ER遇见梁惊水的场景——一名故作情场娴熟,衣着清纯,却在下机后抽着烈性香烟和自诩千杯不倒的女孩。
那些遥远而模糊的影像让他恍如隔世,抿了口凉掉的普洱,撇开视线,与席上宾虚与委蛇。
梁惊水没熬过半分钟,一把拂开那只咸爪子,抬起微红的眼圈与他对视。
眼神像在求援,又像是在控诉。
第60章“别走了,留在这。”
盛宴华席间,石英石转盘缓缓旋转,上面摆着“龙虾蟹皇糯米球”、“燕窝酿凤翅”等名字华贵的菜品。面前的汤碗早已凉透,映出梁惊水妆容清淡的脸。
美艳挂一旦没了心气,往日的那股悍劲儿便荡然无存。
本该笑的时候面无表情,在多人谈话的场域沉默,崩溃的薄膜纸绷紧,到尽头也不过是噙着眼泪没掉下来。
那一瞬间他们相顾无言,对彼此都有些陌生。
商宗这才发觉,原本烈如初升旭日的姑娘,宦海里熨两年,眉宇间竟然也染了几丝世情。
职场的事和商界一样说不干净,底层靠双手,中层靠专业,顶层靠情色。总有野心勃勃的年轻姑娘想用姿色博取靠山,从领导身上捞点实惠。这是一桌小辈眼里梁惊水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