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沅已经将脸洗净，恢复常色，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像细腻的羊脂，又像初凝的霜雪，良辰又想起她那一声“相公”，在耳尖开始发烫前，放下车帘。
下了马车后，良辰对她说道：“夫人，皇上在殿内等着你。”
说话间站得离她远远的，仿佛躲避豺狼猛兽一般避之不及。
黎沅轻点了头，抬脚走进殿内。
梧栖看着良辰领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太监走进殿内。
那个太监走进后，那张脸在眼前渐渐清晰。
说起来，这不是梧栖第一次见黎沅，第一次她穿着那身绯红的皇后凤袍，眉间画着一颗朱砂花心印，唇若红樱，明艳得有些刺眼，殿里的男人眼里再无他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第二次，她站在海棠树下，蛾眉宛转，似远山含黛，一颦一蹙间，似有万千愁思流转。
第三次便是在这殿内，她身着太监服饰，她身形本就娇小玲珑，那宽大的衣衫套在她身上，显得极不合身，松松垮垮，唯有那一双明眸，顾盼生辉，清澈如盈盈秋水。
“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
黎沅抬起眼，与这位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帝王视线交汇。
单从面相来说，这位素有杀名的帝王这张脸长得并不凌厉，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清秀，只是往昔无数场恶战在他的脸上雕磨出鬼魅般如影随形的王者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臣妾想特意替侯爷感谢皇上，皇上仁德慈悲，愿意救侯爷一命。”
黎沅是故意提这一嘴的，当初为了能让赵安痴迷于她，她专门去找一个青楼花魁学了些勾引男人的勾栏做派，那个花魁说男人天生就有攻略性，骨子里就有占据更多领地、拥有更多女人的血性。
一个正常男人在听到别的女人在他面前提及另一个男人，无论如何心思都会泛起波动，再厉害点，就叫吃醋，最后化作占有之心。
这招数她试验过了，是有用的，当初初相识，她总在赵安面前提裴匀，赵安很是吃味，没多久便跟她表露真心让她离裴匀远点。
她等着梧栖的回答。
“嗯，退下吧！”
黎沅：……………………
这男人……一言难尽……
良辰将她带进后殿，边走边跟她讲后殿的格局，讲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他真是傻了，这可是前朝皇后，说不定这宫殿比他还熟。
“这就是温泉池了，夫人先进去泡着，一个时辰后，太医院会让人为夫人取血。”
良辰目光投向永宁侯夫人，见她神色间隐有几分不安，心中忖度，她或许是不愿自己在此，便拱手退下。
等到温泉殿人都散去后，黎沅慢慢解开身上的太监服，露出里面的单衣，在温泉蒸出的氤氲热气中，走下温泉池。
水汽袅袅升腾，水温恰到好处，暖热舒适，让人全身筋骨都放松，然而黎沅心里，却似被一块沉甸甸的巨石狠狠压住，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从兰心阁到紫宁殿，她总感觉有人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