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保持着掐着她下颌的姿势,看她的脸,在电梯的映照之下,她又望见自己蒙在黑雾中的脸逐渐散去了云雾,露出了原本的面容。
谢观鹤的手指摩挲了下她的脸,黑眸沉沉,指腹按住了她的唇。就在这一刻,声响归于寂静,黑暗吞没一切画面。
他睁开眼,望向窗外。
天光已然大亮。
他的全身疼痛不已,热汗浸湿周身,喉咙间积郁着疲乏的喘息。
谢观鹤正想调整病床的角度,却听见手机的震动声,他咳嗽了几声,拿过手机接通了。刚一接通,便是顾也的咒骂声,紧接着便是他的质问:“当年跟你一起关在电梯里的,是不是温之皎?”
谢观鹤没有搭话,将病床调整到了倾斜,话音有些沙哑,“什么当年?”
顾也道:“你少和我装蒜,就江远丞刚回A市时,你别说你忘了。”
“哦。”谢观鹤拿起水杯喝了几口水,喘息仍有些凌乱,他道:“不知道。”
顾也道:“谢观鹤!你是真能装啊,一副子断情绝爱的样子,我还真以为你出家了!结果你这么玩是吧?私底下你是不是还去见过她?你到底见过她几次?!你到底什么时候——”
谢观鹤打断了顾也,“没见过,不信就去查。”
他直接挂了电话,太阳穴一阵阵疼。
他没有撒谎,在病房之前,从未见过她。江远丞当然很会藏,密不透风,严严实实,将她的一切都隐没掉。无论是电梯里的奇遇,还是江远丞送过来的陆京择的资料里,她的身影总是模糊的。
只是……
谢观鹤又喝了几口水,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沓昏黄褪色的照片,发了个信息给小秦。
不多时,小秦拿着一个牛皮纸袋与炭火盆进来。
谢观鹤接过纸袋,将照片一张张往纸袋里塞,偶有一张滑落在床边。小秦俯身捡起,一眼望见陆京择和少女的合照,那似乎是在一个路边摊上的照片,脚边尽是垃圾桶。背后是无数小吃摊贩,面容模糊的人张嘴在吃东西,她的脸被什么挡住,只有嘴和下颌露出了。
这会儿她笑着,张大着嘴在吃苹果,可唇比苹果还要红,比桌上的红丝绒蛋糕也要红。
她递给谢观鹤,谢观鹤也将它塞入牛皮纸袋中。
小秦接过纸袋,放入炭火盆中。火焰沿着纸袋将纸袋吞吃下,相片卷起衣角,火舌攀上照片,将一切画面烧成灰黑。
谢观鹤静静望着火焰燃烧,明明……已经不会再是饿得在梦里,不断幻想她到底长什么样,吃什么东西,以及吃东西的样子的年纪了。为什么最近又……
他感觉胃部胃酸翻涌起来,几乎要一路烧到喉头。
第57章
A市与B市接壤的郊外很有些荒芜,街道陈旧,高高矮矮的建筑挨挤着,行人聊聊。但唯有一大片黑压压的建筑格外占地面积极大,铁栅栏门上的“羁押点”几个字很有些瞩目。
这会儿正是中午,羁押处内部,穿着编号制服的人陆陆续续去食堂打饭。唯有一个人被两个穿着羁押处制服的人带着往外走,不多时,铁门打开,那人被囫囵塞进一辆车里。
“砰!”
车门重重合上。
刚换上常服的薛灼灯坐在后座,没有问是谁带走了他。
这车不大,很普通,旧得看不出来特别。薛灼灯的长手长腿便缩在有些逼仄的空间里,窗边的光落在脸上,让他的脸愈发缺乏生气,苍白艳丽。
这几天被他和温随一起被羁押着,谢家的人似乎吩咐过,他们除了被限制自由外不能离开外,倒也没有收到苛待。可是温随在,他的日子显然没有太好过。
温随是个在那儿都很吃得开的人,才两三天的时间,就能跟看守他们的人有说有笑,得了很多优待。而薛灼灯,本就不擅和人相处交流,再加上温随有意无意的指使,那些看守的人对他态度便很是糟糕了。
具体的东西,薛灼灯没有必要,也不是很想回忆。
他只是摩挲着笔记的封皮,这会儿笔记正在努力生成剧情与传达总部的任务,他理应检查一下,可不知为何没能他不想打开。
起码现在,他不想知晓任务,不想看到温之皎的名字。
当薛灼灯意识到自己在想这个名字时,便觉得喉咙到心脏离多了一条没断掉的塑料似的,呼吸或吞咽都能激起某种膨胀或干瘪。这让他有一点……烦躁?
不多时,车子停下,他被人抓下了车。
薛灼灯抬头,却看见了一所很有些陈旧古朴的宅院,宅院前,有哨兵守着。他被带着一路穿过曲曲折折的庭院,绕过假山花园,又直达一栋建筑内部里的书房。
书房内部是略显古朴的陈设,书桌立在床边,文件杂乱无章。
他一眼便望见一个正在擦头的男人,他像是刚洗完澡,黑发还在滴水,背部的衬衫被汗水沾湿,显出漂亮的肌肉曲线。下身则是一条制服裤,腰带松松垮垮挂在腰上,军靴收束裤腿,修饰出他颀长的腿。
他一遍擦着头,一边在打电话,“没事,不用管,送了就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