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摇摇头:“是那女魔头定的,那几年,圣君被关在塔里,据说是得了疯病。那女魔头把弥萝养在这圣殿里,封她为神妃,本来打算在弥萝满十八时,将她嫁给圣君,可她刚满十七岁,就与这里的一位男祭司生了私情,两人还有了肌肤之亲,相约私逃,我帮了他们,可他们却还是在逃走的当夜,被发现了……”
说到这里的,她的话戛然而止,似是不忍再往下说。
我心如刀割,攥住她的手:“后来呢?”
“那女魔头发现弥萝被破了身,勃然大怒,将那祭司和弥萝都关了起来,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只是那日不久后,圣殿神龛的人骨供灯,就多了两盏,一盏是男子脊骨做的,一盏……是少女。”
我从桶中蹿起:“我要杀了她……”
“别冲动!”她将我按回水中,”你赤手空拳,如何杀得了她?”
“有什么法子可以杀那女魔头?”
“用毒。”她一边为我梳头一边附耳低语,“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些年,识得了这里的一位资历极深的祭司,他与我同病相怜,多年前儿子被选中做了祭品,便卧薪尝胆,潜伏在教中伺机复仇。他研制了一种特制的蛊毒,只需一点,就能毒死这些身怀灵脉的邪教徒。你听我说,那女魔头和她的信众们修炼邪功,多年来都依赖圣君的血来净化反噬,只要你对圣君下毒,那女魔头和她的信众就能……”
“不!”我低呼出声,“我绝不会对他下毒,利用他来复仇。”
“为何?”她皱起眉心。
大夫人显然不知道我和那林的过往,和他的感情,我亦无法开口,告诉她,我深爱着仇人的儿子。我攥紧拳头,只道:“我和圣君接触过,圣君……很善良,是个好人,与他们不同。”
“他是那女魔头之子,是你的仇人之子,况且都说他已修炼成了不灭金身,就算是下毒,也毒不死他。”
“你不了解他。”我摇摇头,“总之,我绝不会利用他来复仇。没有别的法子吗?我成了神妃,有机会接触那女魔头。”
“你不愿意对圣君下手,便没法置他们于死地,趁早离开这儿。今夜子时,我便会想法子和你混出去,送你离开这儿。”
“我不走,大夫人。不杀了他们,以后还会有个千千万万个阿娘和弥萝。弥氏全族,都惨死在他们手上,不为家人报仇,我心难安,一人苟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她沉默了许久,才长叹一声:“为何神妃,偏偏是你,偏偏是弥萝?”
“什么意思?”我疑惑道。
“成为了神妃,他们也会吸你的血,将你的血吸食殆尽!这就是我要送你走的原因,弥伽…若你不是我弥家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会毫不犹豫的利用你。你若留在这儿不肯走,只有惨死的下场。”
我心下一悚:“为何成了神妃,他们就要吸我的血?”
是因为我和那林双修过,生出了灵脉吗?
“你无需知道那么多,听我的,离开这儿便好。”大夫人放下梳子,便要起身,我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
“我说了,大夫人,我不走。若能用我一命,为家人报仇,也换得此后无数人活命的机会。我求你,利用我,当杀他们的那把刀。”
她久久地凝立在那儿,泪水落在我手背。
“你可知,我方才对你讲那些,其实就是动了利用你的心思,你这傻孩子。”她扭过头,泪水淌过被烈火灼过的扭曲面容,蓦地跪下来,捂住了脸。我从后边抱住了她,想象着她是我的阿娘。
若我的阿娘在世,想必也会与她一般,为了向仇人讨债,隐姓埋名,孤注一掷。
待拭干泪水,她才回过头来,低声道:“那祭司与我说,荼生教供的那所谓的神祇,吞赦天尊,就是曾经摩达罗国的国教,占婆教的教主。他于飞升成神之际,被和他双修的明妃,也正是圣女暗杀。他虽未飞升成神,可尸身里已生出舍利,那舍利中蕴藏着丰沛的神力,圣女将尸身盗走,叛出了占婆教,成为了被占婆教快要屠杀殆尽的荼生教的圣女,带领残余教众来到了古格,将占婆教教主的尸身葬在了苏楼山心。
这些年,她与那些长老们想借舍利中的灵力修炼,可那舍利中除了灵力,也蕴藏着占婆教主临死的怨念,凡是用他舍利修炼的教徒,皆会被恶诅侵蚀,他们称之为‘业力’,其实就是占婆教教主的怨念。只要胆敢染指舍利,便会遭他的怨念啃噬,便如中慢性剧毒,轻则伤及皮肉肌骨,重则当场横死。”
我听得全身发冷:“那,那林……”
“圣君是他们修炼的炉鼎。他是占婆教教主与圣女的亲子,又遗传了那教主的天生灵脉,一身神血,故而能承载灵力而不受反噬,可通过他修炼的圣女与长老们,仍然逃不过业力侵蚀,所以他们四处寻找能够替他们吸收业力的替身,也就是中元节出生、命盘坐阴的孩子献祭,这些孩子被耗死了一个又一个,皆因体内并无灵脉,吸收不了多少业力,可一旦成了神妃,与圣君双修过,体内就会生出灵脉,他们若吸食了神妃的血,就能化解体内的业力,飞升成神。”
好一会,我才消化她所说的这些话,一个可怕的猜想自心底升起:“如果,如果他们成功,那林会如何?也会,飞升吗?”
她摇摇头:“等圣君飞升之际,他们就会把他一口气吸干。但谁让他是那女魔头的孩子?虽然可怜,这就是他的命。”
脑中一声惊雷,炸得我心肝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