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你生气了?”他语调微扬。
“我才没有。”我脱口而出,便是一愣。他是故意的,故意试探我?
我的确生气了,而且……很生气,气到失态,都不像过去的自己。以前明洛是我的缪斯时,也不是没有别的人邀他当模特,而我从未反对过,只因自信他深爱我,全心全意交付于我,他人画他都只是画皮,唯我能画出他的骨,所以也从不在意他是否是独属于我的模特。
可到了吞赦那林这里,我却……
宛如一颗石子砸入心湖,我的心里忽然掀起万千涟漪,一时乱了。
“你别进来。”见门把手摇摇欲坠,我一慌,“让我静一会,吞赦那林,就算是结婚了,也要给对方一点空间的,你让我想想。”
“想什么?”
“以后……以后怎样和你相处。”
门把手不动了。
仿佛是他紧紧擭住的五指终于愿意松开一条缝隙,容我想清楚对他的感情。
我走到洗手池前,洗了把冷水脸,看着镜中的自己,桃花眼微微泛红,可之前芳菲落尽黯淡无光的眼底,却分明蕴着一丝春意。
心被猛撞了一下,仿佛有一扇门在渐渐打开。
我对吞赦那林难道不止是……
“嘎吱”一声,背后格间的门突然打开了,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那是青泽。他直勾勾地盯着我,我亦通过镜子皱眉盯着他,却立刻被他胸口一个微微闪烁的东西吸引了视线——那是一块佛牌。
他什么时候开始信泰国的这些玩意了?
想起他刚才说自己不需要缪斯也灵感不绝,画技又突飞猛进,我心里一咯噔,他不会是请了阴牌吧?想起上周的雨夜所见,我心里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又见他将门推开了些。
刹那间,我赫然发现,他的背上……骑着一个人。
那人全身惨白潮湿,缠满了黑色的海藻,面庞上滴滴答答的淌着水,双眼深深地盯着我,深紫的嘴唇弯了起来。
“阿染……我来接你了。”
——那是明洛。
“啊啊啊!”我大叫起来,朝门口冲去,门亦在这刹那大开,吞赦那林就在门前,可脚底的地面却突然软了下去,仿佛化成了一片沼泽,将我的身躯猛然向下吸去,一双手攥紧了我的脚踝,将我狠狠一扯!
刹那间,我向下陷去,同时看见上方一个人影栽进了吞赦那林的怀里——那不是别人,就是我自己。我愣了一瞬,才意识到,我的魂魄……竟然与身体分离了。这一念闪过,我便失去了意识。
“啪嗒”,冰凉的水滴到脸上,咸腥味沁入唇间。
粗糙而坚硬的片状物体掠过小腹,像是细密的鳞片。
“阿染……”
熟悉的声音令我惊醒过来,睁开眼。我似乎正在一个幽暗的洞穴内,顶上岩壁潮湿,布满了青苔,我试着动了动手脚,可身体却动弹不得,垂眸看去,一双惨白而细长的腿映入眼帘,脚上穿着脏兮兮的牛津风皮鞋,这应该是我的腿脚,可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我挪动双眼,看向双手,十指的指甲上还涂了青绿色的护甲油。
这也不是我的手。
再看躯干,这是个属于男人的身体,上身裸着,胸口还打了乳钉。这是怎么回事?我正迷茫着,突然看见双脚方向的黑暗里,浮现出了一对黄莹莹的眼睛:“阿染……”
那是明洛的声音。
“明洛?”我打了个哆嗦,想要逃,可这具不属于我的躯体根本就不听我的指挥,只能看着那对黄莹莹的眼睛逼近过来,立刻,我看清了,那不是明洛,不是人,竟是一条……鳄鱼。
“阿染……”
——可它的声音,却就是明洛。
“你别过来……”我颤声喊叫,恐惧到达了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