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衡念谨慎地后退一步，打量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衡念住的这个小区，采光不佳，但胜在租金便宜，距离异闻控制之中心的距离也近。
因此，衡朔站在楼梯间的阴影中，衡念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是他身上那种如同暴风雨降至前的阴郁和低压，却是几步之外的衡念能够清晰感受到的。
“我想来看看你。”衡朔向前一步，从通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照亮了他的面容，让衡念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几乎没怎么变。
和衡念记忆中的样貌相差无几，就像他们正式决裂的那天一样，病态脆弱，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他抬头，露出与衡念如出一辙的相似眉眼，不见底的灰色眼睛下是浓重的黑眼圈，鼻梁高挺，无血色的嘴唇轻轻勾起，似笑似哭，悲欢喜乐在他的脸色交织在一起，癫狂混乱。
青年人身形高大，却形销骨立，神色颓靡。自从衡朔患上梦渊症后，他很少在再白日外出，原本健康的肤色已经变得惨白，健壮的身形也竹签消瘦。
“我不欢迎你。”衡念冷冷地说，她将钥匙握在手中，尖锐的钥匙头从她的指缝间露出。
她实在不想和一个疯子说话。更何况，这个疯子还知道了自己的家庭住址。
该死的，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衡朔只是盯着她的眼睛，他们相对而立，不似兄妹，而像仇敌。
“即使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我终于要死去了？”他问，灰色的眼睛里映照着衡念的浅褐色眼睛，它们如此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衡念抱胸冷笑，她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是吗？那你最好赶紧去死。这样我才好在你的坟墓前怀念一下我那早早死去的哥哥，而不是你这个……怪物。”
如果你问A071号玩家梦渊症是否恐怖，她只会朝你翻个白眼；但如果你问成为衡念的A071号玩家梦渊症是否恐怖，她只会沉默，沉重的记忆翻滚而起，不止一次地将她拉回那段痛苦的回忆。
衡朔少见的露出了苦笑，这是很少在他患病之后出现的一种表情：“我没骗你，我真的要死了。”
他失神了。眼神的焦点并没有放在现实中的任何一件物体上，他只是随意地盯着空气中的某处，声音飘忽：“还有两次……我只要在沉睡两次，永沉梦渊，就是我的结局。”
永沉梦渊，只是一种比较诗意的说法。实际上，只是患者睡去后再也醒不过来而已。
他甚至掏出了医院的病情说明，苍白的手伸到衡念面前，却被她一把打掉。
衡念只是冷淡地看着那张纸飘落：“还有话要说吗？没有就快走。”
衡朔不再说什么。他只是摇摇晃晃地和衡念擦肩而过，声音低沉：“我最近会在柳泉市……还有，对不起。”
有用？反正衡念都死了，衡念永远不会原谅衡朔，不是因为她心狠，只是因为她已经死了。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A071号玩家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离开，在确定对方不会在回来后，她掏出钥匙开了门。
关门前，衡念犹豫片刻，她还是捡起了那张病情说明。
从头看到尾，这张纸上写满了八个大字：回天乏术，必死无疑。
是吗？那还真是恭喜了。
衡念微笑，将纸团成一团，随手扔在门外，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