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逾知道她是第一次做助理,又刚认识自己不久,难免有点紧张,暗暗看得好笑,面上却不显:“我要去逛一下附近的超市,你要一起吗?”
薛媛媛呆愣地“啊”了一下,时逾好心提醒她:“买点必需品。下次进组没必要带这么多东西,就地买就行了。”
“好的。”薛媛媛打起精神来,“我这边还在收拾,要是哥你需要我帮忙,能不能等我五分钟?”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怕你也要买什么东西才来问一句,”时逾微微笑起来,“还有,不用叫我哥,我年龄比你还小,叫我名字就行了。”
“啊,好。”薛媛媛晕晕乎乎地点了头。
等到时逾走远了,她手里捏着自己的化妆包,一样一样地往外边收拾东西,拿着拿着,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明明同样是第一次进组,她自己明明更年长、还是进行过助理培训的,怎么时逾看起来才是更游刃有余的那个?
不过也就是想想,手上正忙着,这个念头就像是海中泛起的细小泡沫,转眼间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两人到清城的时候是下午时分,再添上收拾东西的时间,时逾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日暮。
昏黄的天空中,轻薄的、纱织似云后透出温柔的光线,泼洒在高低错落的城市穹顶,天际线上方是粉橙黄碰撞的渐变过渡色,再下降一点,晦暗的和明亮的色块中间只有一线之隔。
时逾在附近逛了一圈,不得不承认,生活制片说的那句“已经是附近这片地方能找到的最好的住处了”并不是用来应付的场面话。
招待所这种带着上个世纪印记的东西,在几年后会慢慢绝迹,但是这个时候,它仍然是清城这样落后的小城的不二之选。
上次他到清城来试镜,来得急,走得也匆忙,没好好逛过。现在只有一个人,时逾戴了帽子和冰袖做好物理防晒,慢吞吞地走在路上。
于是这座城市像是一副绘满了生活画的卷轴,缓缓地摊开,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路边裸露在外、堆攒厚厚一层污垢的下水道口,胳膊上挂着从附近的百货店里买的东西,沿着街边的人行道前行。
江边吹来的风缓缓拥抱住他,带着熟悉的水腥气,和湿漉漉的热气,宛如母亲拥抱一位归乡的游子。
时逾漫步其中,想象桑夷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对这座城市的真实面目看得分明。
它有时候温和可亲,质朴纯净,有阳光、树荫和江水;有时候又恶毒丑陋,愚昧而落后,正反两面捏泥人一样塑造了桑夷的少年时代。而后他远走高飞,坐在首都中心的课堂上,直到一道噩耗传来。
渐渐地,时逾的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一个身影,穿着工装裤骑着自行车,自如地游走在大街小巷里。他熟知这里的每条小路和窄巷,知道怎么走才是捷径,在这座城市的心脏里穿梭,自行车的车篮里放着一束扎得过分漂亮的蓝色满天星。
他似乎安于苍白戏弄的命运,内心深处却藏着点不叫别人看到的、微小却灼烫的野心。
桑夷。
时逾回到住处的时候,夜幕快要降临了,稀疏的星子已经在天边隐约可见。生活制片给全剧组从附近的小餐馆订了一样的盒饭,放在薛媛媛那里。
时逾打开一看,比薛媛媛的多了一个鸡翅,应当是演员的专属福利。
他把盒饭推到薛媛媛面前:“吃鸡翅吗?”
对方摇头:“你吃。”
“你吃吧,我还没动过筷子,”时逾继续往那边推了一下,“我身材管理吃不了,你不吃的话,只能丢掉了。”
“那……好吧,”本着“不吃就是浪费”的心态,薛媛媛把鸡翅夹了过去,余光飘到时逾瘦削的身材线条上,“你都瘦成这个样子了,还要身材管理吗?”
“长期活动,”时逾点点头,挑了几筷子青菜,就着吃了点米饭,“稍微松懈一下,镜头上就特别显胖。”
镜头会拉宽人的横向长度,稍微一点变化,在镜头里看来都特别明显,对明星演员而言,用肉眼看正好的时候,上镜就已经不能看了。
时逾不信这个世界上有死吃不胖的体质。上辈子他和他的队友,除了练舞消耗体力需要补充之外,每天就吃点蔬菜沙拉。
对于需要适应角色的演员而言,这个标准或许会更苛刻。
他们吃完了饭,薛媛媛自觉地收拾碗筷去丢垃圾。时逾坐在自己房间里,一边做瑜伽,一边拿出了已经被他翻得有点卷边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