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明知表哥现下一颗心流连在那吴姬身上,她也不觉得,表哥会为了那吴姬失态。
可现在……
他居然顶着一脸的唇印,在紫宸殿上旁若无人地端坐,姚宝钿实在很难接受,自己会比不上那个吴姬。
原来昨日他彻夜不归,不是因为云麾将军,而是那个吴姬。
姚宝钿忍不住道:“表哥陛下昨夜在何处下榻安歇的?”
李朝琰反问:“这与你有关?”
不等姚宝钿说话,李朝琰沉声道:“朕已同你说过,不要在朕身上浪费时间。”
姚宝钿从未被男子如此直接拒绝过,从未如此被挫过自尊。
她想,若不是因为李朝琰的脸,她真的不会如此坚持。
“表哥陛下,上次宝钿同你说,要接吴姬妹妹入宫的事,表哥你当真不考虑么?宝钿不是要为自己求什么恩典,只是真心盼着表哥陛下心有所寄,有所安,那吴姬娘子入了宫,表哥陛下也就不必如此分神两头跑了。吴姬娘子得了名分,想必也会很开怀吧。”
她嗓音柔和地说着,将腰肢略略低些,以示恭敬、虔诚。
李朝琰皱眉信口回了一句:“她不会开怀。”
那个小娘子,不会因为做了他的妾,就开怀。
妾室的名分,比不过一纸契书。
姚宝钿略微感到惊讶,她思来想去,沉吟着试探:“怎会这样呢,莫非是表哥陛下有梦,吴姬娘子无心?她不喜欢你吗?”
一语落,李朝琰色不变,内里却如同被什么撞了一记。
他不知姚宝钿是有意或是无意,但这句话,却在他脑中回荡不去。
舌尖上的药味,明明已经退散了,这时,又仿佛重新浮了出来,在嘴里漫延。
他却只能色厉内荏,冷言命令姚宝钿离开。
可等人走了,他这奏折,却也看不下去。
庞墨儿还在张望着陛下案前的珍馐,猝不及防,被一声提点:“去把罗适中召来。”
罗适中是陛下近前的侍医,庞墨儿知晓他曾漏夜出宫,像是去到外宅,为那个小娘子看病去了。
那病,听说是落水的缘故。
庞墨儿不敢贻误,上太医院去唤罗侍医来了。
侍医来了紫宸殿后,陛下出其不意地叫退了所有人,只留下单独二人叙话。
案前,天子整理了衣冠,对着镜子将脸上的红痕擦掉了。
恢复了冰姿雪貌、不染尘垢的君子模样。
看上去和以往的那种严峻霜寒之感,截然不同。
可罗适中依然半分都不敢放松,急忙前来见礼,甚至跪到了地上。
从上次,他为骆熹色切脉开始,李朝琰便时常怀疑此人心虚。罗适中医术通神,自然不是因为他看不了小娘子的病而心虚,若是治不了,他不至于会云淡风轻说那番话。
“你重复一遍,小娘子的病症。”
罗适中俯首贴地,额间已触出了一层冰凉的汗水。
陛下质问,他不敢不答:“回陛下,娘子体质阴寒,加之落水惊悸,身子……身子有损阴元,受孕承嗣有碍……”
李朝琰淡漠地拨了拨掌下的霜毫,不带任何感情地反问:“你紧张什么。”
“臣……”罗适中愈发觳觫起来,“臣,担忧陛下因娘子不宜受孕而降怒。”
李朝琰冷峻地逼问:“那你倒是说说,娘子到底是不宜受孕,还是,不能受孕?想清楚,该怎样回朕的话。”
看来今夜,是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