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希声撑着下巴转着笔，随手写了个“10”，想了想又涂掉写了个“5”。有同学举手：“可以不买吗？我方向感贼好。”“开卷考试？”副教授指了指他，那同学立刻识趣地抱抱拳，伏案深思起来。“都写完了吧，那我们接着讲课，指南针就放在手边，跟它多培养一下感情。”说完还真一本正经地讲了一刻钟，然后道：“来，时间差不多了，再来看看，现在你们是指南针的所有者了，假设你要把它卖掉，别人出多少钱你才愿意卖？同样地，写下你的心理价。”杜希声在刚刚的“5”后面直接加了个“0”。“握草，奸商。”原路非凑过来偷看，“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杜希声浓眉大眼的，心也这么黑呢？”“来我看看你心多干净，”杜希声把他挤回去，抽过本子一看，一个大大的“100”横行其上。“哟，真‘良心’啊！”“不懂了吧，这叫有价无市，变相给消费者省钱！”下了课，几人一块儿去商业街觅食，友谊餐厅边上新开了家麦当劳，隔壁还有小眷村，简直他妈的快活似神仙。原路非拽着人点了个双人汉堡套餐，又去排了个冰淇淋水果捞，心满意足地在长桌边找了个座位开吃。“声儿，声儿。”这人突然触电一样一连串地叫他。“干嘛？”“快帮我看看，你十点钟方向是不是有个黑衣服妹子在看我？”杜希声咽下薯条，冲那个方向瞄了瞄，黑衣“妹子”正好抬头，两人视线一撞：倒是个美人。双双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这么评价一句，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各吃各的。“喂，喂，看到了吗？”“嗯。”杜希声点头，那人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脸部轮廓柔和里带着凌厉，五官清丽，短发及肩，气质非常独特，尤其一双眼，黑黑沉沉的，看着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没了？”原路非不死心，刚刚转头时惊鸿一瞥，他肯定没看错！“对面还有个染着黄毛的男的，人家说不定有男朋友了，”杜希声泼他冷水，“男孩子要矜持点儿。”“哎，你说的也是，”原路非叹了口气，“天涯何处无芳草，芳草都跟坏鸟跑……”“……”“我说小声声，我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放。”“你有对象了吗？”杜希声吸着可乐没来得及应声，只听原路非自顾自接着道：“我刚来这儿就曾发下毒誓，这四年里至少得谈一场恋爱吧，我这辈子还没早恋过呢，欸……不知道20岁的恋还算不算早。”“有。”杜希声突然说。“哦，有对象啊，挺好挺……擦？什么时候的事？”“就今年。”“今年快过半了，您这范围有点广。”原路非皱眉盯着他，“太隐蔽了吧，漂亮吗？校内校外？比你大比你小？哎呀好劲爆啊！”“……”漂亮，校内，比我……嗯？什么大大小小的，成何体统！杜希声偷偷在心里答着，一不小心就想到了奇怪的地方。“完了完了完了，你竟然脸红，啊，这就是恋爱的滋味吗？真是令人神往，啧啧啧。”还好他的好室友比较心大，这会儿正沉浸在对虚幻感情的幻想中，一时没注意他的走神。那天他去宋禄兼职的摄影工作室拍完写真，没忍住和人在充满艺术气息的小影棚里荒唐一场，那被有力的肌理牵制的触感、大腿和腰肢被挤压的力度，以及唇舌游走时的温度，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晰，统统像烙印一样刻在了骨血里。刚穿上衣服的他斜倚在沙发上，恍惚间有股强烈的不真实感，他真的跟这个耀眼的人做爱了，清醒地，不止一次。他看着宋禄忙前忙后地收拾战场，试探着发出一点声响，这人立马停下来问他怎么了，见他没说话甚至想过来扒他的衣服看“伤势”，被他左扭右躲地逃开才作罢。“我渴了，你这有水吗？”杜希声问。“在外面，我去给你倒。”宋禄说着放下抹布，低头检查了一下穿着往外走去。杜希声没忍住好奇，站起来在房间里四处晃，小心地触摸墙上的涂鸦，翻看铁格网上的照片。有几张应该是异国的街角，车水马龙的繁华商业街，戴着草帽的嬉皮士在邮筒边吹着长号，紧接着往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画面里是宋禄和一对年长者的合影，三人形容亲密，背后是绿茵茵的草坪和罗马柱，杜希声想这可能是他远在国外的父母吧。出神地摸了摸这张照片，想找人问问，于是转身往门口走去。来时没注意，这边的走廊一通到底，两侧有好几间这样的独立影棚，刚走出去没两步，右边的门突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