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有劳了。」
赵家禾有意叫他知难而退,好好炫耀了一把:一手持戥,一手抓药,一抓一个准,不用添不用减。称过总重,将戥盘对准大门票
包药的纸
,小指压戥杆,食指将那砣弦拨到新戥星上,两指往下扒药,重新拎起来齐眉对戥,又是正正好。轻压轻触,弹琴似的指法,优雅又娴熟。
赵东泰自愧不如,心知他有意防范自己,一时灰心丧气,转头去做别的活了。
多了人帮忙,追上了开方的进度,巧善有空过来捧场,连连夸好。赵家禾藉机挨过去亲香亲香,特意闹出动静,好叫赵东泰看见。
赵东泰确实看见了,看一眼,转开脸,又在不经意间转回来看了第二回,第三回。他也拿不准这样复杂的滋味,到底算什么。他没有要夺人妻的龌龊心思,但不能否认,他很想看到这种干干净净的欢喜。
他享受这种偷窥,上瘾,但只在她一个人身上。婉如和梁武也有偷偷地眉来眼去,他看过一回,只觉得黏腻,再没有想头。
这样不好!
四姐说的对,他们夫妻恩爱,他不该掺和。他转身朝排队的百姓后边走,一个老婆子站久了腿酸,不小心跄了一下,他冲过去扶住了人,眼睛却不服管教,又往后看去。
这么小的动静,她没听见,只有赵家禾看了过来。
赵东泰慌忙转回头,领老人去找小五。老人见不用再等,高兴不已,说个不停。他全程低着头,像个罪人,一言不发。
赵西辞没空管他,她有秘密访客。
褚颀不想引起非议,扮的是平头百姓。
蓝布短褐,更显壮实,还有一种招人亲近的朴实。再往上,这股凌厉的气势,怕是鹑衣百结也藏不住。
有些年纪,但仍旧英挺威武,最要紧的是重情重义,人品忠实可靠。
这要真是个贩夫走卒多好,花点钱买回来……
天天看人浓情蜜意,她也有寂寞的时候,毕竟从来没拥有过的东西,总是格外难放下执念。
可惜啊可惜,人家是端方君子,绝不会跟儿媳有什么牵扯,已和离的不行,义子家的也不行。
那回特意来试探,挨雪球,挨骂,也无怨无悔,只求一个光明磊落!
他察觉她走了神,便停下来,吐出一个字:「嗯?」
赵西辞失笑,指着他头上的墨翠簪子道:「这样的好货,至少够一家五口吃喝十年。上回我的戴歪了,这回你的戴错了,扯平。」
每回都有歪话散话,让他招架不来,这回便不往耳朵里去。
他随口解释:「友人所赠,我不清楚要价。闲话少说,你把帐拢一拢,尽早把单子送过去,这些银子恐怕不够,回头我再叫人给你补上。」
赵西辞更乐了,随手一翻,走两步,将帐册递给他,叫他自己看。她转身回去,拿起墨锭慢慢磨,故意和他对着干:「我就爱说闲话,别跟我扯什么『闲话少叙』。那银子是你填的,我要还,你不肯收,我也不好意思拿。思来想去,既然是从百姓身上得来的,那便还回到百姓身上去。你没空,我们有空,我们来安排。你放心,这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不收工钱。」
他刚要动嘴,她有意压他一头,抢着说:「你仔细看看数目,穷人生不起富贵病,都是些不值钱的药材,一天才花这么些。我妹子帮我算了一下,要把这九万多两全花出去,少说得三年。因此我不单爱说闲话,还有闲工夫做闲事。」
「不必如此。人是我提拔的,出了事,自然是我……」
「行了,大兄弟,别逞能了。我们帮你算过,这几个月,你至少花了四十万两。你又没有贪墨的丑习,全靠祖产出息过活,从前惯着唐家花钱如流水,家底挖得差不多了吧?真要是财大气粗,这会你直接搬来了,我是要做点实用的事,可不是要为难你去东拼西凑。乌鸦别说野猪黑,我也没多少钱了,不会打肿脸充胖子。你不爱欠人情,我也不愿意欠,你我老这样推来让去,没完没了了。总要找个解结的法子,还不如就这样:你我互相打个掩护,我能做到哪天算哪天,你别跟我对帐,我也不戳破你。」
褚颀沉默片刻,又说旧话:「你一个女人,不用这么要强!」
别的都好,就这张嘴讨嫌!
虽然听不出恶意,但就是气人。赵西辞平生最恨这句,被戳到命门,恨得牙痒痒,口不择言道:「女人是挖你心挖你肝了,还是抽你脊梁骨了,你凭什么瞧不起女人?」
恶向胆边生!
她从桌子后绕出来,大步走近了,一把薅走帐簿,冷哼道:「我不光要强,我还要强奸你。」
他果然变了脸。
她爽快了,得意了,接着下重锤:「我睡一睡你,你们家太太不会因为吃醋而伤心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