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愿意,他能看上我?早晚都照镜子,我有自知之明。我看上了梁武,你又不肯替我做媒,偏要说这个。呸!」
「好妹妹,我错了!不敢耽误你的大事,我这就去,来人啊,上大红花。」赵西辞掸掸衣衫,随口唱道,「一张桌子四角方,猪头要用那背篓装。媒婆我甜过蜜糖霜,左是如意右吉祥。俊朗小生俏姑娘,一线牵来送洞房,鸳鸯戏水永成双。」
巧善笑到站不住,赵西辞拉上她,真的说媒去了。
婉如订了亲,众人又忙着为她预备嫁妆,还要听小五授课,忙得很,不知不觉就到了十月中。
巧善将铜熨斗收了,仔细叠好新袜子,回头瞧见赵西辞望着烛火出神,关切地问道:「西辞,你有心事吗?」
赵西辞回神,笑道:「有件为难事。褚家给我也递了帖子,本不打算去,可是舍不得这称呼。你知道的,和离一事还没落定,这上边就称我赵小姐,实在叫人心动。我不耐烦应付这样的场面,叽叽喳喳,除了炫耀就是攀附,俗不可耐,但我又想堂堂正正做一回赵小姐。」
「那就去吧,露个脸,叫她们知道赵小姐是谁就成,接着关上耳朵,好好吃喝赏花。」
「有道理!」
「那家人也要去吧?」
「不怕,褚家敢请,就会料理好。谁要是不长眼,胆敢设局叫我去受气,我砸了他的摊子!」
做人就该这样快意!
巧善抱着她笑。
赵西辞也笑,不忘逗她:「叫赵家禾看见了,必定要恨我。」
「怎么会?他知道你人好又有本事,很钦佩。」
「吃醋呗。那回我扶你的腰,他那眼睛,刀子似的,恨不能剁了我的手。」
他人一走,巧善就回过味来了:她吃玉露姑娘的醋,他也会吃醋,连小五的醋也吃,还能追溯到在定江的时候。
她捂脸偷笑。
赵西辞趁机说:「你跟我一块去吧?他家办那么大的事,城中都在关注那边,别的地方容易出岔子。你不要怕,那些贵妇人,从小在安乐窝里长大,时常被恭维话捧着,不爱想事,蠢的多,聪明人少。蠢的那些都是哈巴狗,只会围着位高的人摇尾巴,没空搭理我们。聪明的识时务,八面玲珑,不会轻易为难人。」
「那些公子老爷也是这样,不成器的更多。怎么会这样?我原以为他们家底好,读书多,见识多,会更睿智。」
「高门大户,总是一代不如一代。富贵消融心志,诗礼传家太难得,坚守仁德的君子少之又少。譬如我们赵家,祖上也风光过,老宅初建有两三顷,如今只剩了几亩,还破破败败。我父亲能上榜,全靠我祖母鞭策,祖母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可惜子孙没一个像她。她生了三个儿子,又不归她管,全叫公婆给惯坏了。赵家上下几十人,有品行的没几个。」
「不要忘了,还有你!」
赵西辞捂住脸,嬉笑道:「我只得了两三分,实在惭愧。」
她掖了掖被子,接着说:「这是非场中,总是好的少坏的多。老实说,那年初次打交道,我觉着赵家禾机灵过了头。油滑的人,要谨慎用。后来他跟我提了你,我又打听了一下,知道你跟他无亲无故,这才改观。一个人有善心,就有底线,跟他打交道,才不怕背后捅刀子。」
当年他就劝她跟西辞走,是在西辞身上看到了女子的坚韧和聪慧,替她找到了当时最好的出路。
他一直是这样,嘴上不饶人,心却好得不得了。
早点儿跟着西辞,她能学到更多的东西,见识更广。但她并不后悔,她后来走的路也是值得的,有他,有太太,有梅珍,还有许多许多。酸甜苦辣咸,都是人生滋味。
她不知不觉就诉起了相思:「走了二十一天,该到瑭州了吧?」
「他舍得拼,又惦记家里的娇妻,指定更快。最晚后日,信就能到了,别担心。」
她笑,赵西辞也笑。
赏花宴确实相安无事,花多吃食多,褚家的奶奶亲迎亲送,忙不过来的时候,特意叫了身边的得意人陪着她们逛,这位也尽心,不厌其烦地挨个细说。
高高兴兴玩乐,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褚家三奶奶约好二十四日陪她一块去唐家了事。
有褚家人主持,事办得很顺利。唐四消瘦颓靡,全程没看过她们一眼,族里长辈也没了往日的气势,像是在公堂上画押认罪似的,个个死气沉沉。
回来路上,赵西辞忍不住念叨:「到底是抓了多大的把柄,才能从上到下全收服了?」
红衣没资格跟进去,但猜得到,抢着答:「指定是钱。那么大一家子,全靠着别人养,真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