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从未提过。我只听乳母说,母亲与父亲成婚前仍放不下医馆的工作,并遇见过一位慕名而来的宫中人物。那人不便透露自己的身份,只说有朝一日要以凤冠霞帔求娶母亲。”
“后来呢?”
“母亲想那人只怕已有妻室才不得光明正大,就没放在心上。后来母亲很快就与父亲成婚了,也不知那人是否回来兑现过承诺。”
恐怕那人后来以天子之怒为宁娥报了仇。但其中有几分是为宁娥鸣冤雪恨,几分是为了安抚秋家,又有多少是蓄谋已久的削弱后族势力呢。
两人正说着,卓公公派人悄悄递出话来,君珩已被太后召入内殿。
“糟了,太后娘娘一定已经察觉了我们的意图。”方才的温存消失殆尽,云柔哲脸上只余后怕,“清晏,你赶快离开。”
那可是在善妒跋扈的春皇后把持下的先帝后宫中存活下来,且把亲生骨肉送上太子之位的庄懿太后啊,怎会看不透这点稚嫩的把戏。
“原怪我至今才想明白,太后守口如瓶多年,秋将军也三缄其口,说明此事定然牵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或者说,一旦真相大白于天下,对皇室和秋家都极为不利。”
云柔哲将肩上的披风褪下,塞回秋清晏手中。
“若太后发现秋家意图揭开真相,恐招杀身之祸。所以你必得速速回府,假装今夜从未出现在宫中。”
“不行,如果太后已经发现我来过此处,岂不是置你于险境?”秋清晏并非失去理智,但云柔哲已经为他涉险了,万没有再继续让她挡在前头的道理。
“我不要紧,太后暂时还不会把这件事和我联系在一起。”虽然云柔哲并不知道太后是否会怀疑她主动请抄佛经之事的动机,但还是这样说着。
“那他们要让你在天寒地冻中抄写经书到什么时候?”秋清晏早看出那墨有问题,此刻意有所指地盯着砚台,眉头紧蹙起来。“皇上知道了吗?”
可说出的一瞬间,他又感到一丝绝望,纵使有剑在身,看到心爱之人受苦他竟什么都做不了吗?
云柔哲看出他的局促,下了最后通牒:“你再不走,太后若是抓个现行,那才是真的害了我。”
仿佛在哄小孩子一般。
“好吧。”
看着心上人为自己焦灼不安、眉间愁绪的模样,少将军只得箭步飞上屋檐,在夜色中隐然离去。
“哀家当时只是庄妃,无意间知晓了春皇后和太后的计划,但去请先帝回来时还是晚了一步。”
殿内法坛上的余香已燃尽,太后低头叹息着。
“珩儿,当时你尚且年幼,哀家在春皇后御下生存本就如履薄冰,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太后当年想必也是为保护君珩而犹豫再三,错失了救下宁娥的良机,才会不安至今。
“可宁娘娘早已脱离春家,怎能用私自联姻之罪置其于死地?”
君珩拳头紧握,即便自小生长于后宫的明争暗斗,他从不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宁娥是秋清晏的母亲,这让他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这吃人的深宫如何视人命为草芥,终有一天会伤害重要之人。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权”字罢了。
可如今这至高无上的“权”悬在他的头上,会不会也有一天令他失去一切呢?
“哀家知道皇帝与秋少将军情同手足,但君权乃天家根本,皇帝必须先答应哀家,为保江山稳固,在任何时刻都不可感情用事,心慈手软。”
“母后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净慈寺的鸣钟敲响,入夜已深。
“那哀家便说与你,私自通婚自然只是借口。”太后缓缓开口。
“真正让宁娥非死不可的,是当年春皇后和太后认定,宁娥之子秋清晏并非秋将军亲生,而是先帝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