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天色不早了。明天再吹吧。”秦天武拍了拍手掌,“我站第一班哨,谁第二?”
“我!”柏韵莲连忙举手道。
“你的任务就是睡觉!”另外两人异口同声道。
在医院的西北方,约四千米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院落,院落被一堵通透式围墙所封闭,只留下一前一后两个出入口,出入口处的汽车闸门升得老高,闸门前围着四圈蛇笼,蛇笼后堆着沙包。蛇笼上挂着很些残缺的肢体,沙包上,掉落着很些器械,有枪、有防爆盾、有钢叉。
乔武和钟文峰缩在一楼大堂的接待台后,白色的地砖上,摆着两只水壶好几只食品包装袋,两人的额上、下巴上都挂满了正在迅速失去热量的汗珠,脸上写满了疲惫。但两人的眼睛却始终以复杂的神色盯着对方——他们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你就那么怕死?”僵持了不知多久,乔武终于忍不住打破了令人绝望的沉默。
“没有我,你早就死在那儿了。”钟文峰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
“我不需要你救我!”乔武怒不可遏,要不是他尽力压低音量,这怒气估计能掀飞屋顶。
“去,我不拦你,去!杀他个片甲不留!”钟文峰一把举起乔武放在地上的钢枪,举到乔武面前,“去啊!”
“怎么不去了?有勇无谋!”钟文峰将钢枪轻轻地放回地面,骂了句。
“那你有什么谋略?”乔武质问道。
“感染者将医院围得跟铁桶一样,这点你认吧?”钟文峰并不着急回答乔武的问题,而是拐弯抹角道。
乔武点点头,这是事实,他虽对钟文峰的行为非常不满,但终归没到钟文峰说什么,他就反对什么的地步。
钟文峰解下携行具上的一只闪光爆震弹:“这玩意只要一响,什么结果你也知道吧?”
乔武还是只能点头。
“这个也是。”这次钟文峰拾起的是一把枪。
“吴口区的感染者都是成群结队地行动,这点你也知道吧?”
“嗯。”乔武依旧只能点头。
钟文峰的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他知道,乔武已经中了套,因为他问的这些个问题,都有意无意地强调感染者群的数量之多,他们两人的能力之弱,几个问题下来,乔武在潜意识中,已经认可了钟文峰当时的做法。
“先睡吧,休息好了,才能干事。”钟文峰伏着桌缘,站了起来,“我去站岗。两小时后叫你。”
说着,他穿过敞开的玻璃门,来到大院里,这个大院比起街道,要干净些许,没有散发着恶臭的腐尸,地上的血污也因连日的降雨而不甚清晰了。院子两侧各栽着一排茂盛的玉兰树,玉兰树下,划着白色的停车线,共有十六道。
左侧的停车位上一辆白色的丰田落满了叶子、树枝,右侧的停车位上,一辆福特全顺的风挡被砸出了朵小百花,驾驶座上满是血迹,车门下,落着一只鞋跟塌陷的皮鞋。钟文峰检查过这辆车,它的钥匙还插在钥匙孔里,要发动它不要太简单。
钟文峰倚着福特全顺的车门,点燃了根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随后吹亮了烟嘴的小火星。他抬起头,看着笼罩着天空的那团白云,他知道,医院中的那三个人,也在看着这片白云——如果他们还活着。
“队长,问你件事。”钟文峰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浓雾,“你抛下那对母女时,怎么就能那么狠心呢?”
庞大的云团一点点地往南方移动,风声从钟文峰耳边呼啸而过,但却没有带给他答案。
钟文峰狠狠地抽了口烟,并将烟雾一直吸至肺的最底端,良久才缓缓吁出:“天武哥,你有没想过,有朝一日,你也会跟那对母女一样?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如果你想过,那你,还会支持队长的抉择吗?”
云团继续移动,风,依旧呼啸,钟文峰要的回应,依旧没有到来。
钟文峰弹掉了大半截烟灰,将剩下的那三分之一,塞回嘴中,却不急着吸食,而是抱起双臂,闭着眼,皱着眉,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韵莲,我知道,你并不真的赞同他们俩的做法,但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出来?你难道不知道,沉默即意味着赞同吗?”
烟烫着了钟文峰的嘴唇,钟文峰嘴一松,将烟吐在地上,踩灭后,他又给自己点了根,也是只叼着,不吸也不抽。
“乔武,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还可以去做更多的事。疫情总会过去的,我们还年轻,我们还要传宗接代还要……”钟文峰狠狠地抽了口,再猛地吐出一个直径五十厘米的烟圈,“其实,你也知道,这么多的感染者,就是一个一脚泥,也能把他们三埋了。我们回去,只能是送死。”
不知不觉中,新点上的烟已经抽完,钟文峰又换了根新的:“再往北走,一百千米,便到家了。往南三千米,是地狱。乔武,你不傻,对吧?”
最后一根香烟,被钟文峰踩熄在脚下:“天一亮,我就和你,回家。”,,